安静的小巷除了前无和程翊聊天的声音，便只剩从暗处传来断断续续嘶哑的虫鸣。
前无走着走着忽然扶住了额头，另一只手搭上程翊的肩膀，提高了声音说：“哎呀，喝多了，都怪你！”说完靠近程翊耳边，极低地声音问道：“带家伙了吗？”程翊顺手扶了他一把，保持着原有走路的频率，甚至表情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他眼睛警惕地扫过四周，大声嘲笑：“是你酒量太差！”而后用同样只有前无听得见的声音回道：“没有，跟你吃顿饭我还带什么家伙……你带了吗？”前无白了他一眼，“请你吃顿饭我干嘛带家伙……来的人好像还不少……”
虫鸣不知何时消失，路两边，小店闭门、石桌零落、柴垛高堆，无人看顾的残架旧车斜躺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而更暗处则有片片隐约的人形无声游动，甚至哪个不小心的，居然任由手里的武器返出半幅霜白的月光。
前无虚倚着程翊，俩人都稍稍偏了身子，后背侧靠，各自观察着道路两边的情况。
“我这边估计有六七个人。”程翊快速地清点着那些躲在廊柱、货架后的偷袭者。
前无不着痕迹地瞟过前后，“我这边也差不多……戍宁，从来都是我劫别人，这是头一回遇到别人劫我……”程翊边四下寻找合适的武器，边安抚前无，“别担心，还有我呢……”
“你？”前无哼了声，不屑地嗤笑，原本假装的脚步踉跄越发真实起来，他扒着程翊的肩膀有意挂了半身重量上去，三分小醉演成九分酩酊，半闭了眼睛藏起目光精睿，更显得表情迷离无定。前无低声说：“没有你也不会人劫我，怕是人家就冲着你来的……”
酒气混着山中小城特有的清甜夜风洒在程翊脖子里，缓慢而又迅速的感觉过度，凉爽——温暖——烫。
程翊只愣了一秒钟，手一推肩膀一滑，前无顺势做了个失去支撑的倾倒状，他左手去拽程翊的胳膊，右手在矮身的瞬间，从地上捞起一把石子。
拖起明明没醉却装得很上瘾的人，程翊不以为然地说，“冲谁来的，等下抓个人问问就清楚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片刻十多个人从暗影里奔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利器，挡住了两个人前后左右的去路。程翊扫了一遍，借着白亮的月光，他看到挡路的人里居然有一个身形面貌有些眼熟的，转而想起来，不就是拉自己找到九道巷的那个车夫吗？看来前无猜的不无道理，这些人一准儿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看这个人数和装备、架势，不像是临时起意，该是有计划的。
程翊观察情况时，来人已经一言不发地冲上来。前无毫不迟疑地抛出手里的石子，石头近距离地打中了程翊左侧的那三个人，几声惨叫，其中两个倒地，另一个丢了手里的武器。紧接着他扳了下程翊的肩膀，程翊配合地跟他一致后倾上身，躲过自前无右侧直砍下来的刀子。前无利落地起脚踢在那人胳膊肘的位置，刀子脱手飞出，伴着一声痛呼和骨骼碎裂的脆响，程翊眼瞧着那人的手臂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前无伸手接住从空中掉落的刀子，回身反手切在后续扑上来的另一个人肩颈，刀锋向上，加注在刀身的力量将来人直接拍得跪倒在石板地面，刀身陷入骨缝，锁骨折断。
程翊瞟到右后方有个家伙偷偷凑上来，正要迎过去，却被前无拽住了袖子。程翊一愣，回头就看见那人两步转到他身体另一侧，单手撑着他肩膀，一个省力地飞身侧踢，高度正击脖颈，中招的人斜飞出去，倒地不起。前无稳当落地，按住程翊笑道：“你别动，我来。”
程翊挑眉看着前无嚣张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怎么好意思……”而后便推开他，迎着已经开始犹豫不敢上前的拦劫者走过去。
单论身手，程翊确实比不过前无，但是，那并不说明他的身手弱。黄埔毕业时，程翊所有科目的成绩都是优，其中也包括格斗。与身手比，其实他的枪法更占优势，若单就对付一般打手而言，程翊那两下子也足够了。
问题在于，前无他很霸道。他说不让程翊动手，就很真诚地不让他动。人家一刀砍过来，程翊欲闪身躲开，前无则凑过去扣住来人的手腕外翻，直接扭碎关节。人家一脚踢过来，程翊抬腿去挡，前无则干脆快速地起脚踹在那人站立着的单腿膝弯处。总之程翊才跟人交上手，他就插一杠进去，一两招把人打趴下。没一会儿，十多个敌人就倒了大部分，剩下那四五个则被逼得相继往后退，眼下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俩人在联手欺负这些小贼。
后来程翊也觉得没意思，甚至颇有些哭笑不得。前无还跟他说：“你在我的地盘，我保证你安全。”
“这里算你的地盘？”程翊暗自琢磨，这家伙真是土匪作派。
前无摇摇手指，郑重地宣布：“不止这里，我站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