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叔叔……他们还要打多久?我叔叔他会、会死吗?”好久没做声的嘉蒂雅捏了捏我的手指,听上去在强忍着一阵哽咽。
“快了,快了……别哭,嘉蒂雅,别这样……再忍耐一下就好了。”我悄声说,这无力的安慰听上去甚至像某种讽刺。让我不合时宜地有了想笑的冲动。我在劝什么东西?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谢雷受苦还不够吗?……但被称呼为铁手的执行官只是不知疲倦地挥着鞭子也许铁手的外号就是为了嘉许他的勤勉,几乎每一下都是同样的狠辣。
啪!前胸。啪!肋下。啪!干瘪下陷的腹部。啪!小腹,横贯过那个还在发亮的耻辱性痕迹。
谢雷猛地抬起头,细长的颈项向后弯出隐忍的弧度。
似乎转眼间,谢雷的前胸也被血红色糊满了。有几鞭子甚至延伸到罪犯淤青着、肮脏的大腿根,在那里留下点缓慢渗血的痕迹。
在被抽打的时候,谢雷只是颤抖着。在行刑初期他还竭力想要躲闪,但只是徒劳。执行官的准头很足,不管怎样躲避——唉,说真的他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呢——那杆直鞭总是像毒蛇一样咬过来。前元素使淡色的眼睛阖上了,很疲惫地喘息,呼吸声因为剧痛而支离破碎。
在深秋的天空下,即使有阳光的照耀也不能驱散那种寒冷。
执行官也在喘粗气。大股大股的白汽从他的嘴和鼻子喷出来。他停下来,耸一耸肩用肩膀处的衣料蹭了蹭额角上的热汗。眼睛往施美尔的方向看去。男爵的额发全被汗水打湿了,能从整齐不再的发型里看到裸露的、汗津津的肉粉色头皮。但施美尔摇了摇脑袋,用某种类似于询问和请示的眼神看向隆礼台后的台阶下面。
我的心几乎像漏跳了一拍,像是从极高处陡然下坠。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但我仍然要痛骂自己的愚蠢。本联合审判组。问题就出在这个新词上。老天,我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卫生司和——将军的巡回视察组成员!操。整场鞭刑确实是为某个人服务的。但那不是施美尔男爵。——此时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施美尔男爵才是拥有最高话语权的那个......至少我了解他。施美尔并不是个极端的人。可是现在,谁能知道将军的这帮在京城呆腻了、头脑虚浮的副官们是怎样想的?一帮愚蠢的家伙,以为能看见血是件多么好玩的事。干么他们不到战场上去看呢。——天杀的,他们怎么就和谢雷过不去了...
“喂,铁手!你怎么啦?别像个孬种…继续呀……!”观众们如潮浪涌般嗡嗡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他们实打实地在X城的深秋中站着等待可不是为了这种时断时续的节目。
从台阶下面爬上来一个人,戴着一顶黑色的防风帽,帽檐拉得低低的。他径直走到施美尔跟前,一颗硕大的徽章别在帽子侧面,顶上附有符咒的大号红宝石折射出点太阳的亮光。
本联合审判组所服务的对象朝着他在将军视察期间配给的下属们——卫生司司长施美尔和地方法庭和地方卫队的干粗活儿的人——比比划划着,阐述着自己心中的理念,我注意到他的左手上也戴着许多宝石戒指和平安符咒…有点像我在非法酒馆见过的那个故事家。我感觉有冷汗淌过我的鼻子。这不可能。天下绝对没有这么碰巧的事。也许在京城里这些装饰只是新一轮的流行风潮……
但如果这就是那个在非法酒馆里大谈谢雷过去历史的人该怎么办?他会记得有个人打了他一拳。他会记住我的脸吗?不,我自知自己并非是那种能被人牢牢记住的长相;但谢雷不一样……操。他会一直记得这个沦落成婊子的人物。我无意识地抬起右手,那上边的伤口——我记得我在那个混乱的场面里狠狠地击打过他的犬齿——伤口已经结痂。在我去看望谢雷的那次,谢雷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重新给我护理过,用清水和他唯一拥有的一种魔法药膏。对外伤恢复有奇效。也许那东西真有些作用,我的伤口并未发炎也没有痒得难受,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痊愈了……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我,用自己的鲁莽行动给谢雷招来了这么个大有来头的仇家。我让谢雷成了那个代我受过的人。
救命啊……此时我只有拼命请求一切可能性。那个人千万不要是非法酒馆里的那个故事家……如果嘉蒂雅知道站在她身边的警官叔叔就是导致谢雷被捕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她该怎么看我?如果是谢雷自己呢——操。首先我就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将军的副官很显然对执刑情况并不太满意。因为执行官又拿起插在木桶里的鞭子——等一下,他手上拿着的是哪根?
不要。
无声的尖叫哽在我的喉咙里。为什么是九节鞭?!天杀的,他们没权力这样……!
我近乎绝望地看向谢雷。受刑者早已平静下来,低低垂着头,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所知。看上去那么孤单、脆弱。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着的是什么。求求你了……为什么你这么平静?求饶吧或者怎样都行……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