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还没行过拜师礼,这些日子,舅舅心里也早把你当弟子看待了,跟珐花比起来,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太多了哟!”少姝话锋一转,“不管如何求告,武师就是不允她学烧陶,好可惜。”
尹毅失笑了:“珐花还敢求告这个?我妈说,她每回到武家店里购置,那姑娘总羞羞怯怯地,不时隐没在一排排置物架和瓷器后面,只有在询问买价的时候她才会移步现身,每每未语先飞红了小脸。”
珐花是少姝睦邻武家的女儿,是她山居以来的好伙伴,其家宅坐落于鸑鷟泉对岸,与少姝家隔河相望。珐花的父亲武成器,以烧制陶瓷器为业,乃洪山数得上名头的窑主之一。平日里没事,少姝常到她家里玩耍,家里过活所用陶瓷器具,一应是从武家购置的。
他又想起来什么,忙道:“咦,我好像听说,陶工技艺在传承上是有祖制的,传男不传女,纵是她磨破嘴皮怕也无可奈何呀!”
“话虽如此,但珐花她家唯有这一个闺女,既心爱陶艺且更愿意为家里分忧,若选传承人,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看来少姝早为好友筹谋过了。
“武大叔的手艺确实没得说,”尹毅道,“常听我父亲夸赞说,武家的陶器一到城中就会给商户抢购一空。”
“好东西大家都认得。我新近从她家买回去几只茶碗,青莹莹的,胎薄细腻,妈妈说用它喝茶更觉清香,吹开浓酽茶片,露出青瓷碗底的几点碎花,宛如池中落英,赏心悦目。有一次,我扣了只萤火虫在里面,你猜怎么着,居然能从里面隐隐透出光来,小灯笼似的!我得意地叫珐花来看,她还笑我呢,原来她早玩过,已不觉新鲜了。”
尹毅放慢了脚步,托着腮,悠悠说道:“做到这般精致,想必得挨许多勤苦,又是修模,又是抛光,又是上釉,那窑又热得能烤死人,何苦来?他父亲不许,多半是心疼她的缘故。”
“嗯,你这样讲是有些道理,可是尹毅哥,如果说秀英婶嫌你练功太吃苦,劝你不要再接着学了,你可乐意?”少姝眯起眼,闪露一丝狡黠。
尹毅听得明白,轻咳一声:“淌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大丈夫,岂能动不动就怕吃苦?当个懒汉容易,那也就一事无成了。”
“我看着,珐花修习陶艺的决心,可不比你对练功的痴心少哇。”少姝笑得意味深长。
尹毅沉默片刻,只好说:“但愿武大叔也能转过这个弯来,绝技得以传承不说,珐花也就得偿所愿啦。”
二人说笑着继续前行,越往深处,林木越发稠密,山石重叠,花叶连绵,令人倍觉神清气爽,路上静悄悄,看不见形影的鸟儿间或鸣唱着,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行人,只有弯曲的山路无声的伸向高处。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略为宽阔的山坳,两旁岩涯植被茂密,少姝从袋子里掏出把轻巧的小药锄,四处逡巡起来。
远处杂草丛中有几点淡蓝色花瓣随风晃动,像是在冲她招手。
“远志!”她奔过去,再次弯腰细辨,三两下,利落地将碧草挖起,耐心地拍掉长长根须上的湿润土块,放入药袋。
“姑娘也真辛苦,你采的这些药草,回去了还要一一洗净吗?”尹毅带着骐骐走近了。
少姝手里忙不停,颇为老道地答他:“也不一定,有的药草只需放着风干就好,洗过后,药性多少会减几分的。”
“唔,这味道真是好闻啊!”脱离了泥土的草药根,淡淡地散发着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