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槐觉得自己的心碎成很多片,像深秋的一朵花瓣,沾满血色,一片片落在淤泥里。
可这难道不是一件必然的事吗?一百年的劫难,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比普通人的一生再长一点,恰好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当林骏活着的时候,许晚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章槐;但是林骏死了,他用自己的死撬开了他们之间的一道缝隙。
对一个神仙而言,一个人的死亡是无足轻重的;但对一个普通人而言,身边一个人的死亡,意味着生活产生巨大的震荡。
许晚洲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他浑身上下被雨水湿透,失神地坐在屋里。
他无法面对林骏,也无法面对章槐。
红绡感应到他的存在,更感应到许晚洲身上冰冷,她幽幽爬下来,站在许晚洲身前,半悬空,双眼青黑,瞳孔上翻,眼中只有三分之二的白色瞳仁。
那瞳仁是灰白色,如同一面荒凉已久,结满蜘蛛网的墙壁。裂纹从墙壁深处钻出,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碎裂,她双手直挺挺地伸出,掐向许晚洲的脖子,可惜双手穿透空气,紧接着整个人飘过去,站在了许晚洲身后。
许晚洲似有察觉,他察觉到周围有东西,因此往身后转过来看了一眼。
红绡一眨眼便隐没于墙壁之中。
此后整整三天,章槐并未等到许晚洲。深夜,他躺在床上彻夜难眠,他想起许晚洲如何抚摸过他的身体,如何用手指、用嘴唇、用身体跟他彻夜缠绵。
他感到无比煎熬,而他却无法对许晚洲下手。
一个拆白党的死亡,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同情,可一个报社记者的死亡,并且死于一位法租界巡捕之手,这其中便大有文章可做。
林骏并不见得有好人缘,因而愿意落井下石者不少。曾有一位同僚,来林骏房前询问情况,此人离去时疑神疑鬼,似乎已察觉到了林骏死亡的情况。
待此人离去时,红绡再度出现在许晚洲的屋内。许晚洲看到屋子里突然变得很晦暗,大面积蜘蛛网般的结覆盖上他的窗门。
那血字再度出现了:你找到我的尸体了吗?
许晚洲的脸色苍白,他缓缓站起来,手撑在椅子边缘。
他无言以对。
血渍渐深:你不愿替我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