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贤说得直率,关卓凡嘴上谦逊,心里却受落了。只是第一次见面,还不到招揽的时候,只要微微露一点意思,也就够了。
“朝廷如此看重竹生兄,自然是要大用的,你的去向,也自然要以朝廷的旨意为准。小弟日后要借重的地方一定很多,只盼到时候,竹生兄不要忘了小弟才好。”
等到送走了赵景贤,接着才去见等在侧厅里的福瑞斯特几个人。这些是自己人,先客后主的道理谁都懂,因此也没有人觉得受到了怠慢。一番安慰激励是免不了的,然后定下来,今天晚上就在衙署摆酒,替他们压惊,轩军的将领,都来作陪。
忙完了这些,正要喘一口气,却见到本已离开的利宾,去而复返,脸上是一派兴奋的神色。
“逸轩,花旗洋行欧洲司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利宾兴奋地小声说道,“我刚收到香港送来的电报,卢卡斯和我那位表弟,宋志宽,已经在英国的普斯茅斯港下了船。”
利宾所说的不错,不过已经是“旧闻”了,此时的卢卡斯和宋志宽,不仅已经到了英国,而且已坐上了从英国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班轮。
从普斯茅斯出发的班轮,先后穿过英吉利海峡和多佛尔海峡,进入北海,顺着荷兰和丹麦沿岸一路向北前行。等到绕过了了丹麦最北端的斯卡恩角,折而向南,进入曲折的海道,穿过斯卡格拉克海峡,终于进入了波罗的海。
波罗的海是个内海,风平浪静的样子,比之风高浪急的大西洋,简直可以被看做是一个巨大的咸水湖。数月来在海上吃尽了苦头的宋志宽,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透过舷窗望了望外面的海面,向坐在床铺上的卢卡斯笑道:“总算有几天舒服日子可以过了。”
卢卡斯点了点头,打开随身的一个手提箱子,先拿出一张纸看看,那上面写着此行要去拜访的目标。接着又取出一个布包,轻轻地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两块白色的土块。他郑重其事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损坏,才又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回箱子里。
“我那位表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这两块观音土当成宝贝一样,说要拿这个去跟别人谈判。”宋志宽觉得有些好笑,“我听说以前饥荒的时候,可以吃这个度日,难道是怕你们欧洲人饿肚子,所以专门要我们带上?”
“我也不能确定是为什么,但是利先生这个人,很神奇,对欧洲许多事情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我。”卢卡斯以普鲁士人特有的严谨回答道,“他既然这样交待,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平稳的海面上,船行极速,第四天的清晨,便缓缓驶进了斯德哥尔摩的港口。
下了船,由船上的仆人替他们在码头雇好了马车,把两人的行李一直送到了车上。宋志宽只会说英语,在这里几乎用不上,于是一切事情,都由能说瑞典语的卢卡斯来打交道。
“瑞典语跟我们普鲁士人讲的德意志语差不多,”卢卡斯略带得意地说,“我以前只花了三个月,就完全掌握了。”
上了车,卢卡斯手里捏着那张纸,问车夫知不知道“温特维根”这个地方。
“知道,先生,是在斯德哥尔摩郊区的一个镇子。”
“很好,你在那附近,替我们找一家好一点的旅馆。”卢卡斯拿出半个瑞典克朗,递给车夫,“我们吃早餐的时候,请你去帮忙打听一下,一位叫做阿尔弗雷德的先生,他是卜福斯钢铁厂的拥有者。打听到了,再来接我们,我再给你半个克朗。”
遇到这样豪爽的客人,车夫高兴极了,满口应承。车子从码头进了斯德哥尔摩城,又一路向东穿过城市,向郊区驶去。宋志宽左顾右盼,看着北欧的异乡风情,心想:街道算是宽敞整洁,房子也算坚固结实,不过若论繁华,似乎比起香港和上海来,还颇有不及呢。
车夫很得力,送他们到了旅店安顿下来,早餐还没吃完,他已经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