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蒸腾,魏延绅无心品茶有多,贪望着门前戴着长帷帽的女子,他招来小厮阿四,命人将一封冯泰的亲笔书信交给沈荷,书信上所诉,冯泰已经将外甥女沈荷许配予魏延绅做妾室,聘礼已收若干诸等,待来年六月细定婚嫁之礼。
确是舅舅笔记,但舅舅恨他入骨,焉能将之许配予这种人,她不相信。哗啦一声,信封一撕两半,两片裂纸如蝶,轻飘飘地从沈荷手中飘落至地上,惹出魏延绅一阵浪荡羁狂的笑声。
一道凛冽女声迎面刺来:“舅舅身在何处!你对他做了什么!”
“上头没有冯泰的花押,我让他特意给你另些的一份,你以为撕了这个,便不用嫁给我了?”魏延绅饶有兴趣地品味着她若隐若现的娇怒脸庞,手指向齐映,“他,一穷二白,侥幸考上个进士,不过区区绿衣郎,将来朝廷派遣去哪个荒凉之地尚不可知,你跟着他粗茶淡饭,哪比得上跟着我逍遥快活?刘章这只缩头乌龟,他能捧这个小子到多高。撑死他不过一个穷州的小推官,食着微不可微的朝廷俸禄,如何给你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
又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挥了挥道衣宽大的衣袖:“小侄女息怒,当然在秀州,忙着给月儿收尸骨呢。只要你乖乖地跟着我,看在阿姐的份上,无论如何我不会动冯泰一根毫毛。你要是不乖,那我不敢保证他老冯家的香火还亮不亮。”
门外三人均是一怔。
“这个泼皮,连孩子都不放过!”周嬷嬷厉声斥责,两个肉噗噗的孩子,她亲手抱过,冯家指不定糟践成那样,这个混账东西还往上踩一脚,两个孩子是冯泰的命根子啊,周嬷嬷当即道,“姑娘,铁是他使了阴招,逼着舅老爷就范。”
虽说这位舅老爷从前软耳,事发又怯弱,偏袒着自个的女儿婆娘。但对待沈夫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得知她家姑娘上京,宁省自己一口多给些盘缠,又还是姑娘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周嬷嬷对冯泰,仍寄着一丝丝希望。
“想清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新仇旧恨通通一笔勾销,小侄女意下如何呢?”魏延绅看向身后,今日他有备而来,后头站着六七个彪形大汉,个个魁梧勇猛,“他们平素看护外宅,训练有素,文的讲不通,魏某只好用武的。”他阴沉笑着,逐一欣赏门外三人迥异的怒色。
齐映闪到沈荷身前,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魏延绅倒又笑起来,一个文弱的书生,不自量力。他轻轻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已纷纷上前,拳肉碰撞的相声中,他继续平静高亢地说话。
“为什么偏偏是阿姐,怪只怪她闲事管太多,阻碍了我。小侄女,我知道你恨她,否则不会勾结寺庙的小尼姑,请个路岐人在阿姐面前表演一招地狱拔舌。哈哈哈,你既厌她,我替你除去她,这份大礼讨你一笑,不过分吧?”魏延绅两手撑在桌上,伸头向前,两眼精光迸溅,犹如寻仙问道走火入魔,癫狂失智的道人,“我可以为你娘修建所大庙,请来全秀州道行最高神的老尼姑,日日为你娘诵经超度,焚香转轮。再过几年,为你娘求封一个夫人的哀容,成全你的孝心。当日我喝多了,鬼迷心窍,醒来之后你娘白花花的身子长什么样,压根记不清——”
魏延绅不怀好意地拉长了语调。
“住嘴!”齐映满腔愤怒化作重拳挥出,砰地击打在迎面而上的壮汉眼球,招架着两人猛烈的攻势,又来两人默契上来钳制住他,地上打倒的趁此机会爬起来,朝着齐映腹部额上分别一击,他吃痛皱眉,双手挣脱不开,便使脚踢倒面前一个。
本以为对付一个文弱书生,两个人绰绰有余,人若到了极度愤怒的状态下,身体内便会生出一股不知何来的力量,齐映挣脱出来,转身朝着身周不断犯进的大汉挥拳,那双握笔的手血迹斑斑,额上破了一道口,浓稠的鲜血顺着他浓长的眉往下,打湿冷峻的双眼,睫毛因血粘在一处。宛若一只悲极的仙鹤,独自面对着一群呲牙的饿狼。
“这是个硬骨头,你们抄家伙!”突然有人低声吼道,是魏延绅身边的小厮阿四。
“老五,接着——”
一人从混乱的打斗中撇出来,伸手接过空中飞来的长剑,单手脱去剑鞘,顺势一脚蹬开,腕上一回环,直挺挺朝着毫无精力分神迎接的齐映刺去。
“齐映小心!”
“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