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远洲与妻沈氏成亲三年之久,说一句夫妇相敬如宾也不为过,两人年少时还有一段青梅竹马的情意,虽浅薄,两家也是世交,虽沈氏突生变故,一夕之间满族衰落。

    沐父沐母绝非势利小人,这些年没少接济故交,将沈氏当亲闺女疼,然都无济于事,两人最后还是走到了和离的地步。

    沐远洲天之骄子,矜贵,豪橫,处处挑剔。

    沈言卿落魄贵女,谨言,慎行,事事小心。

    偏也没离干净,一节好藕断了,丝还牵连着,到底存有几分情意,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夜里街道空荡,车架不徐不疾驶过,车轮辘辘响。

    云桑有些困乏,早些时候喝了杯酒,如今一坐下就两眼直冒星星,眼帘一垂下,只想倒头睡,但她还得强撑着。

    因对面端坐的,是祁昱,他神采奕奕的,一双精深的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审视,打量。

    她想表现得认真一点:看吧,那日叫你相信我,事情才不是他们计算的那样。

    再者,她一直在等他说些什么,待会回了候府,便很少有这样自在独处的时候。可男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从膳后到上马车,只字不提。

    过了一会子,云桑终于忍不住,拖着长长的尾音唤他:“祁昱。”

    祁昱不为所动,一眼一板的把架子上的小毯子递过去,“困了就歇会。”

    “我不困。”她用手指抬起重重的眼皮,双颊酡红,有些憨厚的笑了笑,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顿了一下,云桑格外较真的重复:“一丁点都没有吗?”

    祁昱没说话,放下毯子便双手枕着后脑,靠车窗闭目养神,自然而然的避开了那样勾人心弦的景致,也将漠然与抗拒显出。

    ——他没有什么要问的。

    拿这样缱绻的眼神瞧他,还用那样绵软的语气和他说话,无异于一场春雨浇在野蛮生长的杂草上,只会滋生心底渴求和痴念。

    他未曾饮酒,思绪十分清晰,更不似毛头小子冲动冒失,尤其夜深人静,理智得不像话。

    今日一出,岳父作为一家之主醉了酒,候府没有找准时机,本也办不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