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想慢慢睁开了眼睛，天好像要亮了，车窗缝隙里有带着咸味儿的微风吹进，鼻子有些痒痒的，他皱了皱眉，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在车子上睡着了，姜想的身体都有点僵硬。他攥着拳头，轻轻捶了下腿，眼光朝窗外看着，这一道小小的缝隙，外面却是无尽广阔的大海。
天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正是涨潮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海水向岸边扑过来，激起白色的泡沫，姜想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没有边界，无垠的海。
昨天晚上，姜想紧跟着秦之垚，拄着拐杖走进昏暗的停车场，他看着周围排列得满满当当的陌生车辆，一步也不敢落下，姜想分不太清楚方向，怕跟丢了，拐杖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层中回荡，节奏越来越紧凑，秦之垚察觉到这点之后，就放慢了步子，差点忘记，他带回来的这只小猫，有一只腿是不太好用的。
远远地按下车子的解锁，前灯闪了一下，姜想吓了一跳，这好像不是秦之垚和他过来的时候坐的那辆车了，不过看上去要更加干净和华丽，姜想不懂车子的品牌，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应该很贵。
“上车吧。”
姜想听着秦之垚的指令才行动，就像去别人家里的时候要敲门才行。他拉开车门，车子里有种清凉的薄荷气味，和秦之垚身上的一样，姜想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的腿坐上车子，又抱住了自己的拐杖，看驾驶座上的秦之垚，熟练地握上了方向盘，漂亮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姜想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是拼贴画中从不同界面里剪下来放进来的小人儿一样，有些违和，要是自己的腿是好的，是不是也有机会开车呢，姜想默默地想着。
“安全带，算了。”秦之垚见姜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这个人又是在琢磨什么，他俯身过来，拉上了对方的安全带扣紧，姜想的全部注意力就又集中到他身上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慌乱地注视着他，秦之垚满意地笑笑，太容易了。
车子起步，开到道路上，秦之垚这一两年不怎么自己开车，但手不生，开得很稳，姜想看着路边的一切往后退着，城市中的夜晚要比乡村中明亮得多，如果是在姜想家那里，一到晚上，大家就把门都紧闭起来，几乎不会再出屋了，但这里即便快到午夜，路上的商店也都亮着，还有人在走来走去的。姜想家住得很偏远，人生唯一出门在外的时候就是中学时代，但那时候也是住校生，每次放假也都匆匆忙忙，因为晚了就赶不上回家的车子了。
秦之垚将车开进了一个通道，姜想看见上面有个大大的黄色M标识，他没来过这里，但在广告上看过，小时候都没听说过“汉堡”这种东西，广告中却总是有一家人坐在明亮的大橱窗中吃着快餐的场景，这让小时候的姜想以为那是只有一家人才能进去的地方，他这样的孤儿没有进食的权利，虽然长大后的他知道不是这样一回事了，可门口那个小丑叔叔雕像还是让姜想觉得有点儿恐怖。秦之垚从窗口买了一大袋子的东西，递给姜想，新鲜的炸鸡和薯条的气味一下子充满在车里，姜想之前一直紧张着，所以连胃都在紧缩，忘记了饥饿的感觉，此刻食欲一下子被唤醒了。
“得开很久的车，所以就不出去吃了，感觉你应该会喜欢吃这类型的东西。”秦之垚透过前视镜看姜想，对方明显对袋子里的东西很好奇，但是又一动不动。
“等到了再，我们一起吃吧。”
“我不太吃这种类型的东西，你就吃吧，没关系的。”秦之垚在姜想家蹭了那么多顿的饭，算是摸清了些套路，姜想似乎把吃饭当成是一种比较私密的行为，就算是在他自己家，也要谦让一下才行。
“噢，那好吧。”得到了应允的姜想，小心翼翼地打开汉堡纸，面包夹着炸好的肉排和生菜，还是温热的状态，咬上去嘎吱脆，姜想小口吃东西的策略失效了，要把嘴巴张得很大才能咬下，一只手拿着食物，另一只手还接在下巴处，怕把秦之垚的车子弄脏。他喜欢这东西的味道，又咬了一大口，有点儿噎到了，嘴角还沾上了沙拉酱。
“慢点儿吃，里面还有可乐。”
姜想脸憋得通红，以为秦之垚在开车不会注意到他这样子呢，他用餐巾纸擦着嘴，低头吸了一口可乐，液体将食物冲进了胃里，却不好意思继续吃了。
“吃饱了？”
“嗯，谢谢。”
“之前就在想你怎么这么瘦，小白都要比你吃得多了吧。”
“怎么可能？”姜想又咬了一大口，结果看秦之垚却笑了，原来是在逗他。怕又出现刚刚那种情况，这次姜想咀嚼好咽下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喜欢吃汉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