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群山环绕的地方,沿着小路的斜坡上长满了金银花的藤蔓。金银花凌冬不凋,因此也被叫忍冬。
如果每个人都要信仰一种植物,我想我的图腾无疑就是忍冬。
在B市时,父亲是一名矿工,在矿山采矿,我小学六年级的某一天,他因为疲劳过度躲闪不及,被一块滚落的巨石砸中大腿。
我从小就很听话,很俭省,从不教父母操心。那天回家,家里没有一个人。找邻居给妈妈打电话,她说:“爸爸在医院,医生说他以后要残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哭。妈妈说我泪窝子浅,“你这样的将来反倒招女孩子心疼,你爸就是这样,我这一生为他操了多少心……哭就哭吧,谁说,男孩子一定要有男子气概……”
冬天来了,我已经感觉自己单薄的外套御不了寒冷,我想跟妈妈说买件外套,还没有说出口,爸爸就受伤了。
“矿上不赔偿,你爸爸是临时工,只有劳动局同意给3万块,去掉医药费……”
“老家里的奶奶病了,家里样样都需要钱……”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爸爸这伤起码要修养半年,儿啊,以后有什么不必买的,咱就省了吧。”
我什么都没说,乖巧懂事地陪护在病床前。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银装素裹的世界漂亮极了,我坐在第一排,因为没有厚衣服,只能把夏天的衣服一件件全裹在身上,导致自己抬不起胳膊拿笔。
老师帮我撸起外套袖子,发现里面是光秃秃的手臂,她说:“你的穿搭真够奇特的,你们男孩子就是能耐寒哈……”
放学后女孩子聚集在走廊处看雪,其中一个穿羽绒服的女孩子说:“多美啊,我希望能一直下雪。”
我当时心想:“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们不知道穷人的冬天有多难捱。”
趴在桌子上午休的时间,我总是梦见忍冬花,熬过了冬天的忍冬花藤,会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金色的花托托着玉色的花蕊,金银花散放出幽淡宜人的香味。
忍冬忍冬,忍过冬天,春天还会远吗?
我读的寄宿制学校,周末只有半天时间回家拿换洗衣服。妈妈在医院陪护,我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先自己做了顿饭吃,然后把鞋子洗了,可是我只有一双鞋。
我费劲地翻找鞋柜,希望能找到一双符合我自己码数的鞋子。找到了一双靴子,虽然是女款,但黑色的百搭,我穿着也不突兀。
真正尴尬的地方在于,那鞋子在第一天跑操的时候,鞋子脱胶了,就像鸭子张开了嘴,能看见我里面两只脚穿着不一样的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