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尸骨未寒,新皇还未登基,凉州就有胡人作乱,秦恪知晓这个消息,脸色铁青,右手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看上去极为生气,在场的人就没有敢说话的,只等天子雷霆之怒降下。
秦琬却看得出来,父亲这是有点紧张。
大凡男人,都挺好面子的,无论有没有真本事,都不会让别人觉得他没点本事。就像秦恪,他已经是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了,岂会让人知道他连区区小事都处理不了?偏偏他不知兵也不知将,更不愿去了解这些,让他应付战事,确实……有点为难。
父亲为难,做女儿的自然要分忧,故秦琬站了出来,毅然道:“凉州胡人,深受皇恩,如今先帝陵寝未封,便有胡人做乱,可见居心不良。”
这个帽子扣得可就大了,态度也表达得很明确,主战!
朝臣里头呢,主和派比较多,还是那句话,委屈得不是自己,谁都可以喊和平为主。反正凉州离长安有点远,受胡人之苦的仍是那些凉州汉人,至不济加上凉州官员,与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站着说话,谁腰疼呢?
主和派的理由也很好找,新皇帝要登基,凉州却在打仗,这兆头就不好,没个四海升平的模样。也有些朝臣呢,想要立战功,或者脾气比较大,再或者就是对胡人的仇恨比较深,只觉这股风气不能纵。要是为了一时的太平,让百姓寒心,也弱了大夏声威,那就不好了。
秦恪内心里是比较想要讲和的,他骨子里就不喜欢开战,只觉得敌人的话,能用财帛解决,就不要开战。真要说起来,打一场仗,只要不是像卫、霍那样大破匈奴王庭,掳回了许多宝物,基本上都是往这个无底洞里填钱的。更不要说战争带来的影响,伤亡,以及后续措施,都是非常麻烦的。
天下战乱时,倒是可以通过打仗发财,手段虽残忍,也是乱世的常态——破家灭门,裹挟百姓,人口贩卖,掠夺金银,这些当然是收入了,现在能这样做么?明显不能!但他要给女儿面子,何况政事上头,他不是很信这些宰相,总觉得他们各有心思,大概是被前任首相张敏的明哲保身和次相邓疆的贪婪给惊住了。宰相的话,秦恪未必能听得进去,秦琬的话,他却是深信不疑的。故他想了一下,便道:“你们拿出个章程来,此事刻不容缓!”
然后,把官员们打发走的他,将女儿留了下来,有些不解:“裹儿啊,这一仗非打不可么?”
说实话,秦琬又何尝喜欢战争?可惜,凉州的胡人已经被当地官员给惯坏了,需要给他们一次狠狠的教训!凉州既然是大夏的领土,那么在这片土地上,汉人就应该是绝对的主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汉人的人数已经下降到四成了!
将流民迁到江南固然重要,把一部分流民迁回凉州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是这些事情,不能和秦恪解释,否则太麻烦了。理解这些军事政务对秦恪来说非常为难,也会让他头疼。以秦琬对父亲的了解,一旦让他头疼,他就会更逆反,理都不爱理。
秦琬再怎么想掌权,也没坏到让父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故她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从秦恪能懂的角度来说,便轻轻道:“阿耶,咱们手头上……可没多少人啊!”
听了女儿的话,秦恪悚然而惊:“你是说——”
“十几年来的纷争,总会留下那么一些人。”秦琬轻声道,“这些人若是随遇而安也就罢了,若是惦记旧主,可不就是祸事一场?尤其是魏庶人,他的脾性您也知道,手下亡命之徒无数,让女儿怎么相信世间就没几个他留下来的人?”
被她这么一说,秦恪也回过神来。
结党营私这种事嘛,历朝历代都是禁止的,但什么时候断过?指不定魏王就有什么旧部,手上捏着谁的把柄,关键的时候……就算没有魏王,不是还有个鲁王么!鲁王对皇位的觊觎可没断过,陈太妃也是沈曼派人重点盯着的对象。
事涉皇位,秦恪淡定不了了,他想到秦琬之前的请求,有些纠结:“可……你要提拔,也多提拔一些大员啊!怎么惦记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