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天地暗的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映入迟长生眼中的便是漫天的温柔萤光,就如星辰坠落而下的一点点万千柔光充盈着这片遮天蔽地,近乎无边无际的森林的白昼黑夜,静谧而温柔的自然气息生机蓬勃的自我循环着,供给着这颗星球所有万物生灵所需的一切生机。
迟长生能够清晰看见这颗星球的脉络,仿佛她就是掌控着这颗星球的神明。
来自自然神明的神眷越发强盛,最后与迟长生体内的光神神眷硬生生持平,各占据庇佑者半边江山,寓意为祝福与守护的神眷没有任何的攻击性,神明想要保护她的信念穿过千年的光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强烈,仿佛在那寂静的时光之中,祂与她曾经的回忆越发弥足珍贵,时至今日也未曾出现能够让祂忘却或替代她给予他温暖的生灵。
虽然司镜曾直言山神留在她身上神眷在未来会是极其强大的自然神神眷,但迟长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强大。
掌控了整整一颗星球的自然神,需要的不仅是脱离人类信仰而生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有机遇与抓住机遇的强大信念和能力。
微风吹起她墨蓝色的衣袍,扬起的衣袂漾起水波的流纹,如同振翅的墨蓝色蝶翼,华美而深沉的色彩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迟长生觉得自己不适合过于艳丽的色彩,但却不知任何色彩穿搭在她身上都会有至纯至澈的凛然之美,大约一个人的气质和威势的确极为重要的。
“许久不见了。”神明空灵的嗓音缥缈而温柔,如烟如雾,如山中寺庙中的晚钟在黄昏之际被敲响般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长生大人。”
“祈安大人,许久不见。”她直言出对方的真名,如此冒犯的行为却得到了神明一个隐含喜悦与纵容的浅浅笑靥,霜发如雪的神明神态平和而包容,他圣洁而温暖的金绿色双眼倒映出少女的模样,久逢旧友,他的心情显然很好,身上的清寂感淡去了不少。
“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神明已经记不清过去多久了,久到沧海桑田,山倾水覆,大陆板块也变化了许多,巍峨的山峰成了平地,辽阔的平原化作了海洋的一部分,异军突起的异植异兽将这颗星球变得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祂看着人们乘坐着飞船离开这颗星球,这已经不需要人类信仰的祂而言并不重要,神明固执的守着一个人的墓地,即便有人向祂发出诚挚的邀请,向祂伸出橄榄枝,神明也不肯挪动一步,然而即便有祂的神力相护,越长生的墓依旧随着时光的侵蚀化为了尘土,祂明白了时间的残酷,那是即便身为神明的祂也无法抗拒的规则。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间,神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为何还要停留在此处了,明明那人的墓地已被高耸入云的树木与茂盛的草木所覆盖,那人留下的最后一枚灵珠,那枚他即便快要消失也不肯吸收的灵珠在这颗星球发生异变时成为了他脱离人类信仰这一桎梏的一大契机,最后可留作念想的物件就此也灰飞烟灭,祂究竟还在这原地执着着什么?
在看见站在那棵代替了墓碑伫立在大地之上的古树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少女时,神明释然了——
祂在等的,不过就是重逢后她的一声‘许久不见’,平淡而清冷,仿佛她只不过像是往常那样接了斩鬼的任务离了几日。
祂竟也成为了执念之‘鬼’吗?
心里如此笑着自己,神明带着久别重逢的重要之人在这颗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星球的走着,用最温柔的语气向她讲述着这千年来的发生的故事,却发现自己不过说了寥寥几句便到了故事的结尾,想来他这些年来,似乎除了等待以外别无他事可做。
“你住哪?”迟长生看着这片生机蓬勃的森林,光是走了几步路,她就已经看见了沿途不少的陌生生灵,应该就是神明所说的‘异兽’了,不过她越听就越觉得那异变越发像是她所经历的那场末日世界,这大概就是没有‘主角’来牺牲自己停止星球进化的平行世界了。
听到自己所庇佑之人的询问,神明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得到了少女良久静默。
神明早已不需要供奉与信仰,作为自然神明,祂也不需要房屋居住,充斥着森林与草木的星球就是他的家,但看见迟长生按照千年前的风格打造而成的神社。
“好歹也是你的信徒,这点还是做得到的。”轻巧做出如此巨大建筑的少女淡淡道,“不过没有红漆可上,全部都是原色没问题吧。”
信徒……神明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挪不动脚了,至少在这座神社腐朽崩塌化为乌有之前,祂是不会轻易挪步的,与其说长生大人是祂的信徒,不如说祂是她的信徒来得更为恰当吧,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冷静下来,神明看向身边的迟长生,祂能够从迟长生感觉到熟悉的时空波动,那波动就和当初邀请祂的那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