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叶香二十岁时,正值桃李年华,本应该大放光芒,但是许家村却发生了灾荒。最近许家村一直被烈阳照射着,一连三五个月滴雨未下,干旱灾难笼罩着整个许家村,禾苗都旱死了,整个许家村的收成减少了一大半。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旱灾还未过去,又闹起了蝗灾,所有的农作物都被蝗虫吃掉了。因为旱灾和蝗灾的缘故,整个许家村一整年颗粒无收,每家每户都守着一点食物紧巴巴过日子。
孙叶香家里也不例外,原本以为多了一些农田,能够收获更多的粮食,让日子过得更加舒适一些,但是因为灾难的缘故,土地里长不出东西,收获粮食也成了笑谈,险些揭不开锅,孙建还偶尔感叹:“钱氏逃走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现在她不用跟着我们挨饿了。想必在其他地方,她过得还好吧。”
孙叶香则没有爹爹这么好的心肠,她也由衷觉得钱氏离开要好一些,毕竟还能省点粮食,不然现在要养活一家三口,只怕全家都要像有的家户那样去找草根吃了。
在这样的饥荒年代,孙建的邻居——许晔一家向孙建提亲,想让自己的儿子许晔迎娶孙叶香。这一点让孙建非常感动,在孙建发迹之际,邻居并没有像村里其他人那样提起婚事,而如今孙建家道中落,许晔一家提起了婚事,可见是真心希望结下姻缘。
于是孙建一如往常去问孙叶香的意见,孙叶香一听是许晔家求的亲事,羞得面红耳赤,也不作声,孙建笑盈盈看着孙叶香,他理解了孙叶香的意思,之前每当孙建询问孙叶香时,孙叶香都会直截了当拒绝求亲者,而这次换成了她的青梅竹马,她半句话都没有,反而脸颊红如朝霞,孙建知道孙叶香默许了。
当孙建和邻居定下婚事时,许晔十分欣喜,两家也在择定成亲之时,以及商量更多的细枝末节。但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这一天许家村来了一个外来人——一个积年的老嬷嬷,她身穿绫罗锦缎,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头上穿金戴玉的,看着非常华贵,像是大家族的人。后来孙叶香才知道,这是和京城一些大家族做生意的老嬷嬷。
这老嬷嬷姓李,和大家族做的生意便是买卖丫鬟。这李嬷嬷听说最近一带不仅干旱,而且还闹蝗灾,村民必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食不饱腹,便亲自来此处挑选合适的女孩买去当丫鬟——因为闹饥荒的时候,各家贫苦村民都会贱卖女儿去当丫鬟,比起平时,要划算太多。
李嬷嬷来到村里,便草草搭起了一个棚子,挂上了匾牌,村里许多穷苦人家纷纷带着女儿过去,想要卖给李嬷嬷做丫鬟换些银子。其中有的人,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想要通过李嬷嬷得一些银子,养家糊口;有的人则是怕养不活女儿,与其饿死在许家村,不如交给李嬷嬷,万一上天庇佑,寻得一个富贵去处,也比赖在许家村更好。
这一切让孙叶香有些坐立不安,她只身一人来到李嬷嬷的棚子,此时李嬷嬷正穿着华丽的衣裳,小蒲扇扇着凉风,磕着瓜子休息呢。李嬷嬷瞧见孙叶香跑过来,趾高气扬地说:“哟,现在是老身休息的时辰,暂时不签契约。你若有心,晚些再来一趟。”
孙叶香双手紧紧握着,咬着下嘴唇,面色似乎犹豫不决。“我等会要回去干活了,”孙叶香神色凝重地说,“我只是来问你,如果我要签给你,你要不要?即便你要了,我也不能立马答应你,我还要回家问过我爹爹。”
李嬷嬷眼皮一抬,便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也有一些女儿体贴细致,会主动要求签下契约,得到一些银两补贴家用,李嬷嬷寻思孙叶香便是这样的乖乖女儿,又看孙叶香长得落落大方,唇红齿白、面色和善又不怯弱,感觉能送到大府邸去当个高级丫鬟,遂笑道:“看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当然可行。你快去问问你爹爹,我这边可以给他五两银子——别的女孩我都只给三两呢。”
孙叶香家以前也曾富贵过,五两银子并没让孙叶香感到吃惊,但是这区区五两银子,可以让爹爹舒适地度过这次的灾难。还有一个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孙叶香想出去见见世面。自钱氏离开之后,孙叶香也有一颗躁动的心,许家村之外又是什么呢?繁华的京城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况且,钱氏逃跑一事,一直被村民拿来取笑,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这让孙叶香十分厌弃许家村和许家村的大部分村民。如果自己就这样嫁给许晔,那么毫无疑问,孙叶香将会在许家村相夫教子,一生都呆在这许家村。从这里出生、长大再到死亡,从未离开过。
这不是孙叶香想要的生活,她跑到家,和孙建说:“爹爹,我想将自己签给李嬷嬷去做丫鬟,她会给爹爹奉上五两银子,有这些钱,爹爹你就可以熬过饥荒了。我跟着李嬷嬷去当丫鬟,自然也饿不死。”
孙建正在磨刀,他停下手中机械的往复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叶香,良久才道:“哪里就饿到这种地步了,我几时连你都养不起了?你忘了我重病的时候,你和我说的话了吗?你说我不能不诊治,不能抛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那你又怎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呢。”
孙叶香突然对孙建有些愧疚,但是这事孙叶香心意已决,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到揭不开锅的那天,与其如此,不如未雨绸缪。孙叶香道:“爹爹,得了空儿,女儿依旧能来看你。而且有了这五两银子,也能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了,如今已是弹尽粮绝,尽管爹爹不和我说,但我也知道。收下女儿的这份心意罢,权当女儿尽孝了。”
孙建起身,背对着孙叶香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孙叶香说的的确不假,家里已经是弹尽粮绝,他磨刀也是为了上山去砍一些能下咽的树植物,因数月挨饿,孙建整个人瘦了好几圈,险些握不动这刀了。“你是心意已决,”孙建叹息道,“我也不强留你了,说不定你将来的去处,比现在更好呢。只是你和许晔的婚事,又该怎么办呢?”
孙叶香眉毛蹙了起来。“这……”孙叶香思量片刻,道:“这个我来和他们说。”
孙叶香找来许晔,向他说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当然对于想去当丫鬟只说了表面原因——想和爹爹一起度过难关。自己想逃离许家村、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只字未提。许晔听了惊讶无比,但是他又没办法阻止,因为他家也拿不出五两银子来。
许晔凝噎了片刻,良久才道:“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许家村吗?或许我们去山上,还能找到食物呢?如果你去当丫鬟,万一主子打你骂你,你是有冤无处诉呢。”许晔脸红了起来,又道:“而且叶香妹妹,你是要嫁给我的,你要是走了,我们的婚事,不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