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存的,凡人会死亡,世界会毁灭,即便是神灵,在经历了无穷无尽的岁月之后,也有走向陨落的一天,这是不可改变的法则。”智慧之主慢悠悠的说道,“世间的一切,都在走向毁灭的路上,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但是,谁也不会因为最后一定会死亡就放弃了活着,更不会觉得这一过程没有意义。所以说,既然毁灭终不可避免,那拖延时间本身就是一种胜利,每个个体和文明,其实都是在尽量拖延灭亡的时间,而你的计划是能拖得最久的一个,这就是意义所在。”
“好吧,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总觉得这样是在自我安慰。”
修尔嘴角抽了抽,但最后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会场之外。在罗兰德的躯体之外,已经拥有了四颗行星的新褐星星系一如既往的运行着,就像亿万年来在正常世界时它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星系依旧,新褐星也还是那个新褐星,大气层里,褐星人一定正在忙碌的筹备着唤醒族人的工作,压抑了数千年的绝望,让他们拥有了无比的热情,根本无法停下前进的脚步。
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现在所感受到的安全,只是因为从正在毁灭退回到了即将毁灭,他们还能承受住压力,继续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前进吗?
修尔有些恶意的这样想着,回头看了看从始至终坐在代表席上一言不发的褐星女孩,迪莉娅托着下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并没有表情,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感应到了修尔的视线,女孩的眼珠动了动,转向修尔的方向,视线交汇时,对修尔做出一个稍带勉强的微笑,像是在无声的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为我们担心。
没人替你们担心,修尔撇了撇嘴,把目光转回露娜大人的新领地上,刚好就在此时,随着空间一阵微弱的震动,一副倒影再次出现在有序空间内。在凌乱的光影背后,唯一一副肉眼可以辨认的画面上,从天而降的暴雨,正在向着红色的海面倾泻,遮天蔽日的阴云里,一道闪电突然突围而出,撕裂了阴沉的天空。
“两位,如果执行修尔的计划,还能拖延多久?我指的是直到我们的最后一刻。”耳边响起地母凯亚厚重慈祥的声音,“还有,拖延的这段时间里,凡人还会遇到什么危机吗?”
“不出意外的话,按他的设想建立扭曲虚空共同体,其实还可以坚持很久。”知识之主的语气平静的像是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确切时间我们无法提供,但一定比三到五年要更久。”
“喂,诺林,你什么意思。”震耳的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温度,听上去就让人浑身冒汗,“你这是对我提出的时间期限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意见,作为参照物正好合适。”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肯定,“创世神何时会醒来谁也无法确定,所以梦境世界还能存在多久只能靠估算。”
“理论上来说,帕瓦帝加应该是扭曲虚空……也就是创世神这次梦境的几个核心节点之一,不仅抵抗力是最强的,自身的存在性也应该是最稳固的,这样的节点应该可以坚持的比较久一点,虽然最终难免归于虚无的命运。奥夫瑞根,我并非讽刺你,你提出的时间期限并没有问题,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三到五年里,帕瓦帝加会频繁出现大面积伤亡,十年之内,一定会步入毁灭。”
“哼,我就说我提出的期限没错吧。”暴躁的火焰之主这时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炫耀,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和谁炫耀。
“按照我们之前建立的毁灭模型,自主毁灭阶段已过,现在已经进入界限挤压的阶段,不确定帕瓦帝加在梦境中的‘位置’,就不知道从帕瓦帝加被毁灭到界限‘收缩’为零要用去多少时间,所以我们无法给出确切的预计时间,如果把帕瓦帝加视为坚持到最后的一个世界的话,那就最多还有不到十年,如果帕瓦帝加不是最后一个,之后还有其他世界在坚守,那时间可能会更长。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太长的,我们认为,至少这一代凡人的有生之年,肯定会见到那一天的到来。”
神灵们再度沉默了,凡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对凡人来说一生的时间,对神祇而言只是片刻而已,虽然比之前奥夫瑞根预计的三到五年世间的确长了不少,但没有本质区别,更何况这一次是最终的审判,无论再怎么挣扎也没有任何作用,时间一到,界限收缩到最小,一切回归虚无。
“除了延长时间之外,修尔的计划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保证帕瓦帝加上凡人们的安全,一旦进入裂隙空间,帕瓦帝加现在越来越频繁的灾难就会终止,危机不再迫在眉睫,虽然还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但至少可以摆脱三大灾难,度过一段相对平静的最后时光。但是相应的,这个计划也有一定坏处,一旦咱们撤离,帕瓦帝加迅速失守,毁灭进程就会缩短不少,本来就剩下几十年的时间,再缩短几年,恐怕谁也不甘心吧。”
知识之主平静的叙述着让人绝望的结论,然而不仅神灵们没有什么表示,就连几个凡人的代表,似乎也意外的镇定,包括修尔在内,每个人都在沉默的思索着。都是经历过无数危机的领袖,就算亲眼目睹了绝望,都要挣扎到最后一刻呢,何况绝望还在并不遥远的未来,现在还远不是放弃的时候。
“所以我建议,折中一下,修尔的计划里关于帕瓦帝加的内容暂缓实施,现在还不弃守帕瓦帝加,等到帕瓦帝加实在支撑不住了,再退入裂隙空间,至于其他方面的内容,还按照修尔你的想法去做。”发言人换成了智慧之主,“这就是根据现有信息,我们得到的最终结论和提供的建议,是否接受,由你们自行考虑。”
“我还有个问题,维斯顿大人。”从刚才的倒影闪现开始,修尔就一直在远远望着露娜大人的领地出神,脑子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露娜大人知道了,直到两位神灵的发言告一段落,修尔才收回目光轻声问道,“如果我觉得这个界限有点碍事,一不小心把它戳破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