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都在,唐二栓放心不少,一边狼吞虎咽的吃干粮,一边往外侧张望,官道右侧的田野中有几匹架梁马,他们在侧翼的远端负责警戒,但因为数量太少,仅能预警大股的敌军,此时大队停下,他们便留在原地让马喝水吃豆,对于田野中散落的那些厮养,他们暂时也没有精力理会。
随着距离二郎镇越来越近,遇到的流寇越来越多,右前方有一个马兵在逃跑,官道附近则有十多个厮养,最近的两个距离唐二栓只有二十步,他们两人在一个种鱼塘里面抓鱼,岸上的人撒腿跑了,下塘的那人刚刚露头,半截身子扑在田埂上呆望着陆战司,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了。
守备营的皮甲都刷着红色,盾牌则参照北方边军涂上猛兽的图案,庞雨给陆战司选择的是大张着嘴的鳄鱼头,虽然士兵和流寇都不认识,但从那满口利齿也知道不是善类,此时的官道上庞大的红色背景中,夹杂着利刃和成排的猛兽,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那流寇好半晌才爬上来站在田埂上,他满头满身的泥水,眨眼时的两个眼白特别显眼,他既不跑也不投降,只是全身不停抖动,身体上的泥水随着抖动淅沥沥的滴落。
官道上大吃大嚼的陆战兵也在看着他,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流寇,但因为没有命令,所以并没有人去杀他。
这流寇全身没有武器,对军队没有任何威胁,军官大约不想浪费箭支和箭手的体力,中间又隔着一个水田,连负责警戒的游兵也没有去打杀,双方就这般互相无言的对望,气氛怪异中又有点紧张。
“作孽哟。”
在把最后一点白面蒸饼塞进嘴里前,唐二栓嘟哝道,“逃命去,去。”
那流寇似乎听到了,他终于抖动着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下看看这边的陆战兵,见没有动静又继续走了两步。
“走你的,咕……”唐二栓边仰头喝水,眼睛仍盯着那流寇。
此时百总已经开完会返回,他沿着队列大步走来,看也没看那奇怪的流寇,对着旗总大声道,“还是原来那般,我们第一局沿官道杀进镇里面,左边是第三局,右边是第二局,把总只改了一处,不管有没有遇到大股贼子,都要等炮兵的炮响过再看旗号。”
旗总大声答应,赶紧回头跟三个队长交代,唐二栓的队长飞快的跑了过去,就是以前他手下的鲁先丰,唐二栓被降职之后由他接任,这在全营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例。
鲁先丰作为新升的队长,必然表现出不同,分配甲胄的时候发扬风格,将皮甲都分给了士兵,自己穿的是棉甲,这棉甲在四月份的长江边是不受欢迎的,既闷热又不易晾干,鲁先丰自然吃了苦头,路上一直都在喝水,刚才椰瓢已经空了,现在又不准离队打井水,田里的水不许喝,唐二栓正在考虑要不要分给他一些,但自己也不多了。
还没想好时,前方一声变令炮,把总认旗开始点旗,各局应旗之后一声螺号声,旗总大声叫喊,唐二栓跟着大家一起站起,田埂上的流寇被惊吓,又停下不敢动弹,心惊胆战的看着官兵。
队列依次前行,恢复快步行进的速度,轮到他的旗队时,唐二栓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流寇,只见他还在田埂上,一会大军离开,他大概可以保住性命。
突然崩一声闷响,后队飞出一支轻箭,尖利的箭头轻松的切开那流寇胸前的破烂外衣、泥水和肌肉,深深没入他胸膛,流寇全身停止颤抖,白眼仁眨动两下,整个人向后倒入种鱼塘,嘭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作孽哟。”
唐二栓摇摇头,跟着队伍往前走去,他也打过了两次大战,清流河边甚至砸烂了一个马兵的脑袋,后来并记不起那些景象,但现在脑中始终都是那眨动的白眼仁。
闷着头不知又走了多久,不但忘了借水给鲁先丰,连疲惫的感觉也忘了,直到听见旗总的声音,“遭遇流寇,全体披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