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得知情况之后,有些啼笑皆非,他愕了半晌,卷起手上书本,从摇椅上坐直了,指了指立在一侧的裴世矩,笑道:
“让你猜中了,朕是个讲信用的人,愿赌服输……说吧,你想要个什么赏赐?”
裴世矩对着皇帝团团一揖,然后就有些拘促地站在原地,尴尬陪笑道:“臣也只是瞎蒙的,不敢向陛下讨要赏赐,所以,这事臣看还是算了。”
裴世矩入仕以来,三次荣登高位,三次遭到贬黜,可谓是大起大落。这次就因为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劝陛下修缮宫殿,就被连降三级,一脚踹回原点,一夜之间,从朝野瞩目的右相人选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狗不理,裴世矩也感到很委屈啊!
裴世矩算是怕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他根本把不住皇帝脉,而皇帝却好似对他所思所想门清,这是最让裴世矩感到郁闷的!
裴世矩名门出身,天资聪颖绝伦。博闻强记不说,更难得的是他处事圆滑,打小有一样天赋技能,不管身边人性格有多*蛋,他都可以相处融洽。聪明人智商情商都高,没事就喜欢琢磨,琢磨人,更喜欢琢磨人心……也是凭着这一项特质,裴世矩总能把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事情统统摆平。
可到了皇帝这里就好像不太管用了。
按照常理来说,皇帝该喜好奢华吧?该喜欢美女吧?
没有宏伟的宫殿怎能凸显帝王的尊贵?没有美女怎么能填补帝王的孤独?
可这些眼前这位陛下统统都不感兴趣,妃子拢共就那么几个,宫女也差不多都遣散回家结婚生娃了,宫里都几乎找不到低于三十岁的女人!
民间谈论起都说这位陛下清心寡欲,是一个勤俭爱民的好皇帝,对于臣子来讲,这样的皇帝太过完美,除了建功立业几乎没有欲望!
这就很难受,裴世矩每每想拍个马匹却总找不准方向,几次被教育做人之后,裴世矩再也不敢猜皇帝的想法了。见裴世矩满头大汗,高纬将手中书本放在桌上,眼底露出一抹了然的意味,而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催促道:“不行,君无戏言,快点,朕的耐心有限。”
裴世矩情急之下,眼睛乱瞟,恰好瞄到落在桌上的书册,急中生智道:“臣就要陛下方才看过的书!臣就要这本书,别的都不要。”
高纬不置可否,反问道:“朕都付了一个许诺了,你只要一句话,荣华富贵全都有了,旁人得了恨不得让朕给他们封公封王,你就要一本书?为什么?”
裴世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道:“臣看陛下翻阅此书良久,想必这书学问精深,很值得一学,臣若是能得之,一定日夜背诵!”
“这就是一本《论语》而已,你不会想告诉朕你学富五车,却连一本《论语》都没看过吧?”皇帝悠悠说道,黑黢黢的眼睛同一潭冷水,看不见丁点情绪。裴世矩后背冒汗,眼睛下意识又瞟了桌面一眼,只见那本书封面微卷,上面的的确确写着“论语”两个大字,一时尴尬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
高纬又长叹一口气,略显失望,又捡起桌上书本,摩挲封面,定定看着,忽然又问道:“裴卿,你可知道那你和高卿比究竟差了什么?”
裴世矩一楞,怔了半晌,倒是难得坦然一次:“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