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安慰周菊花和桑大龙后,又和乡亲们说了一阵话,这才告别他们追捕坏蛋去了……
再来回顾一下昨晚上苟述才家的情况吧,苟述才得到郝麻子的命令要他带领警察和游干班去抓双河村和两面村、九广村的共产党,特别是魏大春和桑大龙,只要抓到一个就可顺藤摸瓜把临干乡的共产党一网打尽,就能得到上司的赏识而升官发财了。郝麻子告诉他解放军离这里还很远,放心大胆地干不会有事的,估计驻成都的解放军几天之内到不了毋县,四周又有胡宗南的部队挡着,就慎机将毋县境内的共党分子全部肃清为党国立功,报效蒋委员长,就可捞个官来当。苟述才一听,就有些想入非非,飘飘然起来,好象他就是个官了。郝麻子又给他二十多条枪来加强保丁的兵力,告诉他,目前吴东生等人手里没有多少武器,就凭手里这五六十条枪在两三天时间就可把这几个村来个底朝天,看他们能逃往何处?什陵的警察在这里停留了十多天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已经蔫溜溜地走了,共党知道这个情况就会放松警惕,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一网将他们打尽,区区几个共产党已是我们的瓮中之鳖,手到擒拿了。下午县里又派一个排的游干班和乡丁保丁在他家挤满了一屋子,这个家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自以为祖坟上长了弯弯树,荣光耀祖,飞黄腾达的时期到了,杀鸡宰猪,专门请两名乡厨做一顿丰盛的筵席。乡丁、保丁和游干班的弟兄伙击掌划拳、喝酒吃肉,把个院落吵得个地覆天翻,不亦乐乎,正当这些家伙得意忘形之时,就传来左路解放军突破广汉防线已抵达毋县的消息……
苟述才一听,就吓得个半死,昏昏然地倒在一个保丁身上,游干班的刘排长虽然有些惊恐但不知何意,只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照样喝酒、划拳,把个屋子吵得不亦乐乎;苟述才知道解放军一来他这条狗命就算活满了,吓得他浑身冒虚汗,小妇人看他脸色不好将他紧紧抱住,呼喊道:“述才啊,你咋哪?这里有刘排长,还有啥子可怕的嘛?区区几个歹民造反能成气候!”
很快苟述才就醒了,喃喃地说:“快把桑大龙的娃娃给我抱走,抱走,快……”
刘排长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眄着眼惊诧地问道:“苟保长……你要把这小子抱到哪里去?他是奶娃啊!”说到这里,他的脑袋嗡嗡地发响,有些神志不清、偏偏倒倒、臭气醺天了,想问个究竟,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就把他的酒性吓掉了一大半。瞟了垂头丧气的苟述才一眼,好象知道他的心意了,唉……霎时,他的眉头一蹙,两手一击,对身边的大兵说道:“你快把这个娃娃给我抱走,我们马上回团部!”
“刘排长,你咋要走啊?都这时候了你不在这里撑起,我们这点人咋抵得住解放军啊!你不能走哇,走了我就……”苟述才的脑子好象要炸开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呼喊道,“你不能走哇,不能走哇……刘排长,你走了,我们就没救了,全村人都靠着你啦。”
“苟保长,我不跟你哆嗦了,随你怎么说也不行,这是上峰指令。县城危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我问你刚才那个探子是不是跟你说共产党解放大军已到毋县了?解放军一来就我们这几杆枪能抵挡得住?唉——几百万美式装备的大军都被他们赶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我们……”他冒着满嘴的臭气,嬉皮笑脸地望着苟保长,“哈哈,苟保长哩,我多次告诉过你要小心从事,不要小视共产党和解放军,他们是长有翅膀的,说不一定今天或明天就飞到你头上啄得你喊爹叫娘、头破血流!哦——幸亏你刚才提醒了我,是不是想把娃娃给邱团长送去?嘿嘿,正好,我也想到了这个,邱团长的夫人昨天生了个死娃娃,把团长怄来不得了,将这小子送给邱团长,既得了人情,又锄了你苟保长的心头之患,岂不是两全其美。苟保长就带着乡丁、保丁在这里稳住阵脚,我回去请示邱团长带大军来围剿敢于来犯的共军,将他们彻底消灭在这里,好为你解危啊。”
菊花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解放军来了,心里一阵喜悦,就想欢呼起来,她愤怒地望着这群要夺走他儿子的野兽,死死地抱住儿子不放,几个大兵上前将菊花的手拉开,孩子“咚”地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娃娃一声尖叫,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刘排长看了一眼苍白得没有一丝儿血色的娃娃,口、耳、鼻鲜血直流,奄奄一息地张着小嘴呼吸着,唉——他叹了一口气……
“我的儿啊……”菊花拼命撕开**和保丁的手,痛心疾首地扑上前去抱娃娃,被几个大兵和保丁死死拉着,任随她怎样拼搏,始终脱离不了大兵们铁钳般的黑手。
刘排长听到娃娃发出细弱的呼吸声和无力地睁着一双没有神光的眼睛,满脸是血,恶狠狠地一咬牙,飞起一脚,就将那才出世十多天的娃娃踢到对面的墙壁上,只听“咚”地一声,娃娃从墙壁上落下来,一声无力的惨叫后就没有声音了,菊花痛肝断肠地呼喊着、咒骂着……
探子在刘排长的耳朵边说几句什么,刘排长一听,双眉紧锁,狠狠地盯了苟述才一眼,不顾他的再三央求,便心急火燎地一把将这条獭皮狗推开,在他的一声号令下,大兵们冲出大门乘着漆黑的夜夹着尾巴扬长而去。
苟述才看到象老鼠一样飞跑而去游干班,气得来倒在一根树桩上,好象要断气一样,家丁和大小女人都一齐围上来呼喊着,里屋喝酒的乡丁队长朱之旺看到游干班逃之夭夭了,就把这个家伙吓得魂飞天外,酒杯落在了地上,险些摔倒在地,杯子落地的声音把苟述才这条丧家之犬全惊醒了。朱之旺瞥了一眼到死不活的苟述才就要走,曾绍栋看到绝望的苟述才和朱之旺,知道大事不妙,也想溜走,却被苟述才死死拉住不放。
菊花抱着儿子的尸体放声大哭,哭得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地一片凄凄切切……
昏昏然的苟述才听到菊花的惨痛声好似大祸已临头,对周菊花的咒骂好象没有什么反应似的,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倒在大小女人身上,家丁端来姜汤水给他灌进嘴里,多久才慢慢苏醒过来,这个垂死挣扎的家伙看到菊花悲痛欲绝、哭得天昏地暗,不但没有一丝悔意,却为没有除掉桑大龙又惹下这个滔天大祸,后患无穷啊!一定要来个斩草除根。唉——没有礼物给邱团长咋会派兵来救援,就这几十条枪能跟解放军抗衡?觉得一切都完了,完了,如今能投靠谁?看到惊慌想溜的曾绍栋,灵机一动说道:“曾队长的枪多,就在这儿维持一下秩序,把这里的秩序稳住,我去乡里找郝乡长把乡丁调来援救,将这里的共产党给我全杀掉!放心吧,我就先走一步,你要好好在这里稳起啊!”
正欲逃跑的曾绍栋愁苦着脸说道:“苟保长,你看这……唉——当初我就说要把桑大龙除掉才能以免后患,咋样?留着他你我的脑袋迟早都要搬家啊,只要把桑大龙抓到手才在上面说得起话呀。”他指着倒在地上抱着死孩子的菊花,“唉——弄死娃娃的馊主意跟我无干,周菊花,你是亲眼看到的,刘排长的心长太黑了。唉——”他想,只有把这个蠢婆娘押到乡公所交给郝乡长了……”他眉头一蹙,脸上露出了凶光,自言自语地说。看到趴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周菊花,牙齿一咬,两颗饿狼似的眼睛一转,只好孤注一掷了,上前一步,胯下脸来半是威胁半是央求道;“周菊花唉,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没有心思整死你儿子,都是那个孬种刘排长干的坏事啊!你就跟我们去乡上走一趟吧,你不去——”
菊花不知哪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个劲站起来就给苟述才几个耳光,这个措手不及打得他鼻青脸肿,一个趔趄就倒了下去,这下他的脑壳反倒清醒了。保丁赶忙将菊花拉开,苟述才穷凶极恶地举枪威胁,朱之旺拉着他的手说道:“苟保长,你不能打死她啊!郝乡长要人啦,我们得赶快把她押到乡公所交给郝乡长,再去捉拿桑大龙,不把这一家斩草除根就后患无穷!她的干舅子是解放军,老表又是大共产党,解放军已兵临城下,看来我们不能和他们明火执杖地干了。只好去……躲藏几天,我们这几个人可不是解放军的对手啊!”
苟述才听到这里软塌塌地把手放了下来,这时周菊花又一头向苟述才撞去,只听到苟述“哎哟”一声,扪着心口就倒了下去。
“你开枪吧!有人会为我报仇的!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牲,今天老娘要跟你拼了,还我的娃娃来!还我的娃娃来!……”
一阵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苟述才知道解放大军离这儿不远了,看到提着箱子的大妇人和小妇人各自怀着鬼胎,知道这两个女人长久以来就不和,总想捞一把钱财各飞东西,看到她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他那阴沉的脸上一下就没有了神光,本想上前抽打这些贪图享乐、忘恩负义的女人,觉得自己已是坭菩萨过河自生难保,还是让她们一手吧!说不一定将来还有个依靠呢,这时,一个保丁气急败坏地上前报告道:“不好了,苟保长赶快走吧,线人回来说李老四突破广汉防线已到了毋县,他带一个连的解放军先头部队到乡上找郝乡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