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说服
苏叶微泛疑窦,但旋即想到或许是郑伯伯收徒慎重,要多考量一番,便理解地点点头,在门外候着的盈盈带领下远去。等到他的足音渐渐消失不见,郑远才摇头苦笑道:
“小骆,你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啊!这等资质、这等心性,交到老夫手里,岂非明珠蒙尘!”
“师父说得哪里话?你哪里教不了这小子了?有您这名师指点,是这小子的造化才对!当年我们‘水意门’大厦将倾的时候,不正是您力挽狂澜么?颠沛流离的时候,不也是靠您真刀真枪才立起的杆子么?后来师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门派辗转此地,不也是靠着您的威望和武功,最后也才能扎下根来么?这些年,您虽久不出手,但偶尔亮一两手,我也能看得明白,师父您的内功只进不退,较之当年恐怕更胜一筹,凭什么教不了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呢?”
“……可是咱们师门的功法总有局限呀!为师我不就是一个例子么?”然而郑远还是摇了摇头,带着点挣扎地说道,“以前倒也罢了,咱们榆林郡城也只得金刀门、白莲教这种二三流门派,和我们‘水意门’也就半斤八两吧。不过你可知道,这段时间天一宫可有大动作了!纵是穷乡僻壤,每个郡城他们均要设分馆、收良材,只要年纪合适、天赋出众,无论贫富、身世,均可遴选一试。真有天资卓绝者,甚至可能会直接送到他们在洛阳的总宫门栽培!这件事情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多少少年摩拳擦掌,想要因此鱼跃龙门呢!而以这小家伙的心性资质,若能得入其法眼,他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总比在我们手中蹉跎埋没吧!”
“哼!别的门派倒也罢了,天一宫?!当年的耻辱我可一直深埋心间呢。这种高门大派都这般不要面皮地广收门徒,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就更要为自己多思量思量!遇到好苗子,便一定不能放过!难道看着这少年在其他宗门中扬名立万,您再追悔莫及吗?师父您一身本领,难道就真甘心后继无人吗?何不让他在我们门中大放异彩呢!缘分虽由天定,又岂非人为?”
一声声诘问,让郑远终于露出明显的意动之色,骆豪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再说,师父,难道咱们师门功法真有那么不堪吗?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比那什么劳什子天一宫差!前人开创的法门,我们后人就一定不能重新完善吗?以这小子的卓绝天资,焉知他不能另作突破,能前人所不能,像咱们的创派祖师那般技压四方呢?”
郑远身子一震,蓦地抬头望向墙上的那副巨大画像,画中一个俊雅的青年衣袂飘飘,白衣胜雪,正嘴角含笑地立在一大片翻涌的银色浪花上。
他默默地注目着画像,神情渐渐变得庄严,又很快回复成自信笃定的模样。
骆豪见他这副神情,不禁心中一喜,以他与师父的多年相处,不难猜测出师父已然在自己的游说下彻底抛却了顾虑,下定了决心!
心结一解,郑远立刻轻松了很多,看起来格外开怀,他嘴角含笑地看着骆豪,眼神中还略有些诧异和欣赏:“还真看不出,小骆你还有这番雄心,以前为师还真有些小瞧了你。”
“本来这些东西我也有些忘了,不过前几天刚刚才在一番险死还生的经历中,找回了一点最开始练武的初心——我骆豪也算是做过不少损人利己的勾当,但是对于师门,自认为也当得起‘赤胆忠心’四个字!”
“什么险死还生?”郑远一惊,身上的气势蓦地一变。仿佛刚刚还只是清风徐来,一瞬便化成了凛冽的北风!
“哎!此事大有蹊跷,我今次来便是特意要跟师父道一番来龙去脉,请您自己、还有在外行走的师兄弟们以后也务必加倍注意!”
随着骆豪低沉的诉说,郑远的面容越发阴沉,双拳却时松时紧。不知过了多久,房间才重又静了下来,郑远思忖良久,才说道:“这么说来,若不是苏叶那小家伙舍身相护,这次你怕是注定要死于非命了!”
“也未必就会死,更大的可能是生擒。”却听骆豪缓缓道,“我这几天反复琢磨,暴雨梨花针的针毒并不霸烈,不然我哪还有命在?而且当日裘利最后的那一指,似要囚困我而非灭杀。不过话说回来,若无苏叶这小子,我绝难逃厄运了!”
“这小家伙还真的是块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啊!”郑远眼中隐隐亮起一丝热切,心中对苏叶的满意和期许又多了一层。
“确实是块美才,却也要小心看顾。我这几天和这小子朝夕相处,对他了解得也多了一些。此子性情执着,认准的事情绝不轻易更改,不惹事还好,一惹保准是大事,未及成长便夭折的可能超过九成!但若应了那一成的几率侥幸不死——将来必定是不世出的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