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昭静静地躺在螺钿彩漆拔步床上,他的头发乱如蓬草,上面还粘着污糟的油腻子。
衣裳破旧,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红一道黑一道。红色的是凝干的血迹,黑色的是混杂的秽物,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林琬屏住呼吸让自己稍微缓和一会。
印象中江彦昭一直是个翩翩君子,言行妥帖,举止有度,仪容很是得体洁净,宛如山间皎月,林下清泉。
两人成婚多年,林琬自是不会嫌弃他,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皱了皱眉。
这脏得委实有些过分了。
林琬唤兰薰端了温水进来,她亲自拧干帕子一点一点擦去江彦昭脸上的污渍。
擦净后露出他原本的眉眼,林琬撑着下巴,仔细地端详。
两眉英挺,眼尾细长,眼睫浓密,像是溪边自在茂盛的菖蒲叶。他的肤色很白,衬着面上的伤痕,显得愈发病弱可怜,与日后朝堂上云淡风轻,指点江山的权臣模样相去甚远。
林琬擦到他的右肩时,手不由得顿了下。
那里布满扭曲可怖的疮疤,一路蜿蜒至后背,与前世一模一样。
那些疮疤小而密,她看不出是受了怎样的伤而留下的。愈合后还这样怵目惊心,可想而知当初的伤口会多么深,多么痛。
林琬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和缓。
帮他换好衣裳后,见他还在昏睡,林琬心里正着急,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桂馥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郎中进来,郎中诊脉后,捋了捋长胡须沉吟不语。
“大夫,他怎么还没醒过来?”林琬忙问道。
郎中打开身侧的药箱,取出纸笔,写了副方子交到她手中,沉声道:“就是过于劳累,休息好之后自然会清醒。按照这方子去煎药,每日服用两次,兴许能帮他缓解腿上的疼痛。”
林琬方才帮他换衣时,便注意到江彦昭的左腿上伤痕累累,新伤夹旧伤,怕是触及了骨头。
上辈子每逢风雨天,他的腿便会疼痛难忍,想来就是这时候没有好好医治,落下的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