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宋人去跅踏铁桶炮队了。”骑将大声叫道。
宋军骑兵的动向,半山列阵的蔑尔勃骑兵看得清清楚楚。骑军对阵的当口,谁都不能把背后露给对方,宋军不善骑射,更是如此。蔑尔勃骑兵本就有数量优势,护卫铁桶炮队的辽军步骑虽非精锐,但也不是纸糊的,倘若宋军骑兵陷在里面,下场凶多吉少。可是,宋军骑兵却偏偏丢下迎面的强敌,直冲着铁桶炮队去了。
“找死!”萧塔赤脸颊上的伤疤抽动,变得十分狰狞。一方面因为他知道铁桶炮队对大军十分重要,另一方面,骑兵决战未完,对方不顾而去,是对蔑尔勃人赤裸裸的蔑视和羞辱。
“你想死,就让你死!”萧塔赤喉头咕咕几下,发出微不可闻的誓言。
他举起右手,分作左右手势,当先策马驰出,两翼的蔑尔勃骑兵从山坡上冲下去,他们并非只是跟在宋军骑兵身后,而是万余骑兵渐渐分为左右队,拉开了两一个大大的弧线,如雄鹰的双翅张开,自山丘扑击而下,这是草原上围猎黄羊群的队形。
另一方面,铁桶炮队突然遭遇大批宋军骑兵,阵势顿时乱了起来。辽军骑兵忙着从炮队两侧向一翼集中,勉强列成一字长蛇阵。骑兵弯弓搭箭之时,汉军步卒也手忙脚乱地结阵,和宋国火铳手相比,速度慢了许多。辽国的铁桶炮极为沉重,短距离遭到骑兵奔袭,根本来不及准备开炮,只有少数炮手将驭马从小炮车解下来,然后手忙脚乱地转过炮口,装填弹药。大部分炮手只能各持刀枪靠在炮车旁边,满脸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宋军骑兵。
“冲上去——多杀炮手!”
杨再兴目露凶光,越过了仓促列阵的辽国骑兵,直盯着龟缩在后面的炮手。他右臂平举起大枪,振臂三下,然后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感受到主人凛冽的杀意,全力奔驰起来。片刻之后,四千余踏白营骑兵在疾驰中完成整队,骑兵们驱策战马紧紧靠在一起,列成前后三条横队。在距离辽军两百步时,第一列骑兵将大枪挂上鸟翅得胜钩,取出上了弦的骑弩,上下跳动的准星对着前方辽骑。
铁蹄翻飞,如奔雷滚滚,宋军骑兵越来越近辽军炮手点燃开火药引子。
“轰——”“轰——”“轰——”一团团黑影呼啸着掠过天空。炮弹部分落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仍有许多击中了紧密结阵的宋军骑兵。圆铁炮弹带着巨大动能,穿透了策马时都挺直了的身躯,战马长嘶悲鸣,血肉横飞。然而,宋军骑阵丝毫没有浑乱,后队骑兵快速催马上前,填补了牺牲者留下的空缺。
“冲上去!”杨再兴急促地大声喊道,“杀炮手——大宋万胜!”
“杀——大宋万胜!”骑兵们山呼海应般地回应着,“大宋万胜!”“大宋万胜!”
在镇**中,踏白营可与背嵬营并称精锐,地位最高,待遇最优,军饷最足。骑兵是全军的骄傲。此时此刻,前面是辽军步骑炮阵,后面的蔑尔勃骑兵,已是死地。但每个人都脸色都很平静,除了视死如归的决绝,便是专注地盯着前方的敌军,再无别的杂念。
距离辽军骑兵只有七八十步,在辽军朝天弯弓搭箭的同时,第一列骑兵扣动了骑弩的扳机,迅速将骑弩放回皮囊,然后摘下大枪,直指着前方。无数弩矢如飞蝗一般射向契丹骑兵,同时,天空中的箭羽纷纷落下,在双方骑兵都有了一些伤亡。
“轰——”“轰轰——”“轰轰轰——”辽军铁桶炮炮再度轰鸣。
片片飞蝗石,铁蒺藜,铁砂子一窝蜂般喷洒出去,宋军无数中弹的战马摔倒翻滚,后排的骑兵有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开去,有的也躲避不及,跟着人仰马翻,队形一时有些混乱,这时,辽军骑兵发起了冲击,高声呼叫着发起了冲锋,两边骑兵都拼催促着战马,数息之间把马速催到了极致,瞬息之后,两军已经交锋。每个人都没有半点犹豫,只有挥动双臂,奋力斫刺,骑兵照面一闪即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无数人坠马倒下,大地再度饱饮了滚烫的鲜血。
“杀啊——”杨再兴恍若怒目金刚,枪头白樱已经染红,“哒哒”滴着鲜血。
数个呼吸间,他连挑两名敌骑,又以枪杆横扫,借双马交错之力,生生将一名挥刀的辽骑扫落下马,这时,眼前蓦然一空,十数步外,便是猬集一团的辽军炮队,满脸惊恐地看着几乎没有降低速度的宋军骑兵。护送炮队的只是普通北院骑兵,比起踏白营誓死一战,气势更弱了一大截。适才这场骑兵交锋,辽军死伤惨重,而宋军骑兵则越战越勇。
“冲啊——”杨再兴暴喝了一声,催马朝着辽军炮车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