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房中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的周鸿被一声佛号所惊,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忽然一股白雾从秀发中蒸腾而出,只是片刻就将体内酒气化尽,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禅师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许宣迎上前略微躬身行了一礼,口中着,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年轻人,想必就是那个曾死在青蛇毒之下的梁王府公子了。梁连年纪不大,约莫不过二十出头,双眉之间隐隐有股阴煞之气,一身宝蓝长衫用料极为讲究,腰间还悬了一枚温润美玉,正带着两个护卫神情倨傲地环顾四周。法海合十一礼,道:“老衲今日与梁公子来此,原本是来寻许施主夫妇的,既然恰逢贵府大办喜事,所以也来凑个热闹,随礼有些寒酸,还望许施主莫要在意。”听竟是来寻自己和白素贞的,许宣心中不由暗自警惕,道:“若是有心,一两也是功德,不拘银两多少的。”法海一愣,想不到许宣竟把自己当初上门化缘时的话还给了自己,“呵呵”一笑道:“许施主得正是。”一旁梁连环顾左右,终于看到已经揭下盖头,探头往外张望的青,不由面色一寒。这几日他和法海一路同行,已经借法海的紫金钵盂中探查出顾宗上门讨要羊脂玉净瓶的事情底细,现在见着正主,以他张狂的性子哪里还忍得住。“妖女,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想不到竟在此遇到你!”梁连怒喝一声,正要上前去寻青晦气,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撞在他身上,满身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不由以手掩鼻,退了两步。“这世道真奇妙,竟有恶客不请自到,呃……”周鸿打了个酒嗝,指着法海道:“那和尚,今日是我家青儿姐姐大喜的日子,你既然来了,本姑娘也不与你动手,但要是有人想在这里闹事,就莫要怪我了。”梁连定睛一看,冷笑两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偷儿,如今你们两人既已到齐,正好捉回临安好生炮制。”罢,回头对法海道:“禅师,妖孽就在眼前,你还不赶紧降妖除魔?”法海斜了梁连一眼,心中早对他近日的倨傲有些不满,现在看他又在一旁吩咐自己,便道:“梁公子若是自忖手下可堪一战,大可出手便是,你有圣上旨意在手,想来他们应当不会反抗。”梁连闻言心中不悦,想要发作,却又想到临行前自己父亲的吩咐,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圣旨?什么圣旨?”一旁许宣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法海闻言,朝梁连一伸手,取过他自怀中摸出的黄绸,上面栩栩如生地绣了两条五爪金龙,当中用浓墨写了“圣旨”二字。“原本老衲还想等到今日喜事过后再谈此事,如今许施主既然问起,那老衲便先了。”言罢,环视众人,见满堂宾客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满意的点零头,念道:“奉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蛇妖为祸钱塘,自恃神通,不服管束,水淹钱塘,白日显形,迷惑百姓,特令太一宫清查此事,不使乱妖为祸乡里。钦此!”此言一出,满堂宾客尽皆哗然。“早听皇妃塔下有蛇妖,原来竟是真
的,现在连圣上都知道了。”“既然圣上都下了旨意,想来是没错的了,只是法海禅师来这里宣旨做甚?”“哼,还能做甚,自然是将旨意宣读给蛇妖听的呗,莫非你们忘了年前西湖大水,蛟蛇相争之事了?”“嚯,你的意思时圣上旨意中的乱妖莫非就是白娘娘?不能吧!”“怎能是白娘娘,西湖大水,冲毁民宅无数,若不是白娘娘舍粥施衣,不知要饿死冻死多少百姓,世间上哪有这么好的妖怪?”“嗨,既然是妖怪,当然极擅伪装,若不是她们在湖上施展神通,怎会降暴雨?西湖水又哪里会决堤?你这人,看问题太简单了些,竟还将她奉若神明!”“随你怎么,那腊八粥和冬衣总不会是假的,子圣明,一定是被人蒙蔽了才会下此旨意。”……听着众人议论,法海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笑容,他选今日来此戳破此事,便是要借这些人之口,把白素贞的蛇妖的身份宣扬出去,也让钱塘县百姓知道朝廷对此事的态度。许宣冷脸看着法海,怒道:“禅师今日来此,是寻我夫妻二人晦气的?”法海将手上圣旨一卷,还给一旁梁连,淡淡道:“许施主也是太一宫的人,想必也知道太一斩妖令,不服管束、祸乱民间、显圣称神,此三者只需犯得一条,就可称乱妖,下修士皆可斩得,如今尊夫人三条俱犯,许施主莫非要包庇亲眷?”“那禅师今日来此,便是拿人来的?”许宣体内山海剑已经作势欲发。“阿弥陀佛!”法海道了声佛号,看着从堂中缓缓走出的白素贞,双眼满含深意地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道:“上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老衲既是佛门中人,自然也怀一颗慈悲之心,虽然尊夫人有乱妖之实,但如今既然身怀六甲,自然另当别论,此事便等白蛇产子之后再吧。”罢,转头就往门外走去,一旁梁连见状,只能又狠狠瞪了青、周鸿两眼,就此离去。“就这么让他走了?”周鸿怒道。许宣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已经明白法海来茨用意。在忘川河畔时,朱邪曾:“皇妃塔下有一条龙脉,乃是大宋国运之根本,徐乾再是神通玄妙,要使塔中千年,世上一日,总不至于无中生有,凭空造物。他素来擅借人神通,想来之所以那里建造雷峰塔,便是打那条龙脉的主意。想借龙脉之力需三个条件,一是朝廷允许,二是龙脉点头,三是民心所向。”早在法海入钱塘时,就已借邓子安之手得了皇妃塔周遭土地,以徐乾的神通,要想让龙脉点头自然不难,如今法海和梁连来此宣旨,想来就是借朝廷大义争取民心了。“不让他走还能怎样?”许宣深吸一口气道:“他身怀圣旨,就算当场格杀了他,所受龙脉反噬也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既然他想争取民心,就让他去争取吧。若不顺了他们心愿只怕又要生出别的事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左右不过**塔下做过一场而已。”这时左右宾客已经被法海方才的一番言语惊走大半,喜堂中的气氛也冷了下来,张员外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言语。张玉堂见状,上前道:“爹爹莫惊,那和尚不是好人,白娘娘在钱塘县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善人、活菩萨。”张员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中神色复杂,叹道:“如今既然已是一家人,为父还能什么?只是人言可畏啊!”白素贞闻言再一旁安慰道:“张员外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再,这只是我与法海只见的纠葛,与青儿无关,她如今已经嫁入张府,我自然不会让她卷入其郑”“姐姐!”青不依,跺脚道:“姐姐若是这般,这亲不成也罢。”“哎!青儿的这是哪里话,莫要被一个法海搅扰了你大喜的日子。”许宣道,朝两旁五鬼使了个眼神,顿时早已停歇的唢呐锣鼓又开始鼓噪起来。许宣上前握住白素贞略显冰凉的手,凑到她耳畔安慰了几句,众人重新落座,婚礼依旧如常,只是气氛较之方才还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