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埃尔文进来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埃尔文。事实上,前些年我经常见到他。那时候物资格外紧缺,调查兵团一年见不了几次肉,每个士兵都有固定数量的肉票。利威尔总会把肉票换成肉带回来给我,而埃尔文也会把他的肉票分出几张给利威尔,让他多给我带些肉。
按理说利威尔不是那种谁给他好处他都拿的人——相反,利威尔不喜欢占人便宜、欠人人情。所以我不知道埃尔文是怎么说服利威尔收下的,埃尔文总有办法。
“你是最近没来?”我朝埃尔文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
埃尔文跟回自己家一样坐在了椅子上,腿交叠着伸直,整个人向后伸了个懒腰,“嗯,最近有挺多需要我看的事情,这才回来。身体怎么样?”
后半句话他大概是顺口说出来的,毕竟他以前来看我时也经常这样问。于是他不等我回答,又说道:“啊,抱歉,这问题好像问的没什么意义。”
我耸了耸肩膀,安抚道:“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埃尔文没说话。他定定的看着我,那种遗憾而悲悯的眼神像是神的垂怜。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神,神会不会这么看我,但我不希望到时候利威尔也是这种眼神,虽然不太可能,甚至更甚于此。
“利威尔怎么说?”埃尔文问道。
我愣了一下:“啊——你最近没和利威尔在一起吗?”
埃尔文摇了摇头:“我有些别的事情要去了解一下,今晚才回来。来之前我去利威尔那里转了一圈,脾气蛮臭的,我就知道应该是因为你了。”
脾气蛮臭的……能让埃尔文这么形容利威尔的话,那么看来的确不怎么和善了。这两年利威尔的脾气的确比以前稍微暴躁了一点——不是那种吵嚷的暴躁,而是更加沉默。沉默之后会在某个点爆发一下,然后为了理智,他又会很快平复下来,接着继续沉默。
我一遍又一遍的抚着被子上的褶皱,开口道:“上午医生来了,他虽然是背着我和利威尔说的,但我听见了。”
埃尔文没说话,我继续说道:“我不剩几天了。”
多则一个月,少则一周,那些倾尽利威尔所有肉票,连带着埃尔文也投进去的一半肉票终究白给了我,那些肉不是对症药,吊不了我的命。
“不说这个了,这没什么好说的。”我舒了口气,朝埃尔文笑起来,“上次你和我聊天还没聊完吧?我说到哪儿了?今晚继续讲给你听。”
埃尔文也轻笑起来,“那次没说多少,你说到你在巷子口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他饿的脑袋像个骷髅。”
“那这次继续吧。”我拍了拍干净的被单,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我带回当年的回忆里。
我那时候知道利威尔,是因为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