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叛军的首领,土谢图部的大汗车林多尔济是在乌兰托罗海战役结束后的第五天得到自己的步兵部队和炮兵覆灭的消息的。车林多尔济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情,他加紧了自己加冕为喀尔喀蒙古大汗的步伐,
在1886年的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乌兰托罗海战役结束后的第六天,车林多尔济在蒙古的圣山不尔罕山下加冕为喀尔喀蒙古大汗,在仪式完毕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便带领着部众离开了这里,临走前放了一把大火,将库伦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车林多尔济离开后的第三天早上,一小队顺军的骑兵就来到了这片不久前还被称为库伦城的所在,他们开始扑灭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建筑物上残火,清理废墟,为即将到来的大军入驻做准备。库伦城内的绝大部分建筑物都被烧毁了,在大火保存的比较完好的建筑物只有两座——色丹寺和库伦都尉府,色丹寺是因为执行车林多尔济命令的蒙古骑兵敬畏神佛报应,对这座历代活佛居所的寺庙手下留情,只放火焚烧了相邻的几栋房屋;而库伦都尉府则是因为当初兴建的时候就是作为堡垒兴建的,基本都是土石结构,自然抗火功能比较好。
又过了两天,顺军的本阵部队抵达了库伦,随之而来的是喀尔喀蒙古诸部的王公贵族们,这些不久前还只是驻足观望,并不表态的家伙们现在则鱼贯从帐外膝行而入,跪倒在高廷玉的膝下,向其表白自己对大顺皇帝的忠诚以及对叛贼——车林多尔济的切齿痛恨。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表明态度?这些王公纷纷表示是因为先前叛军势大,他们不得不对之虚与委蛇,忍辱负重。接着他们纷纷指出自己其实在背地里效忠王师,做了不少工作。
“大帅,大帅,我车臣部一向是忠诚于大顺天子的!”一个脖子和脑袋长一般粗的胖子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车林多尔济此獠私底下勾结亡命,积蓄军火,小王早已向张北都护府上了折子,本以为是高枕无忧的。却没想到猝然发作,防备不及之下,只得强装笑颜,与之敷衍。多亏长生天护佑我大顺——”这个车臣汗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师爷替他准备的帖子,写的平仄不通,记得也是颠三倒四,让坐在高廷玉身旁的陈再兴听的忍俊不住,伸手掩住口向一旁的薛若望低声道:“若望,这厮当真有向张北都护府发过折子?”
“陈大人,这厮还真没有撒谎!”薛若望微微欠了欠身子,压低声音回答:“不过这种折子很常见,草原上不像内地各家田地之间有标记,各部之间因为水源、牧地、牲畜丢失起冲突是很正常的,放在过去就是直接动刀子,谁刀子硬谁有理。现在都护府禁止各部武力解决,由朝廷仲裁,结果输得一边就不服气,互相使眼药,这种折子每年都有一两份,做不得数的!”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这个借口了?”
“不错!”
果然正如薛若望所说的,几乎每一个上前跪拜的王公都拿出这个借口作为自己脱罪的理由,而高廷玉只是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不表示任何态度。让坐在一旁的陈再兴不禁感觉到一阵厌烦,但他自知对于蒙古这边情况不了解,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这时,进帐来觐见的人都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却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在一群肥头大耳、老奸巨猾的王公贵族中显得格外惹眼。陈再兴都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想难道哪个部落的酋长失心疯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敢于就派个子侄过来充数,难道是不要脑袋了?
“小女别乞,乃是赛音诺颜部王车林端多布之长女,今日代父王来拜见高大人!”说到这里,那少年敛衽下拜,陈再兴在一旁听的其语音清脆柔媚,原来是个女子乔装。
“原来如此!”高廷玉微微点头,随即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问道:“那车林端多布呢?为何不亲自来见我,莫非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不敢见我了?”高廷玉方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发问,帐中空气一下子仿佛凝固了。那些王公们此时一面心惊,一面暗自庆幸此时跪在地上的并非是自己。
别乞昂然答道:“大人,我父王来不了了。诸弟尚幼,所以小女才乔装打扮拜见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来不了了?”高廷玉微微一愣:“莫非是得了重病?”
“大人见召,父王就是还剩一口气,让人抬着也要来的!”别乞说到这里,双目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启禀大人,活佛病重之时,恶贼车林多尔济趁机招诱草原上的马贼、逃奴、恶人至库伦,图谋不轨,我父王见情势不妙,本欲向都尉府的觉罗大人出首,却被那恶贼发觉,拘拿了去,扣在军中,现在还生死不知,还望高大人为我赛音诺颜部上下做主!”说到这里,别乞便扑倒在地磕头不止。
高廷玉目光微微闪动,随即沉声道:“别乞伯姬(伯:长也,伯姬即长女的意思,是蒙古语中对贵族长女的尊称),你说你父亲是被叛贼车林多尔济扣留,生死不知。可空口无凭,焉知他是否已经从贼?”
“大人!”别乞抬起头来,双目中泪光闪闪:“叛贼南下之时,军中诸部之人皆有,却并无赛音诺颜部之人,大人查证一下便可知晓,我赛音诺颜部本就是蒙大顺天子恩德才得以存续至今,绝不敢背弃主上,勾结外国,请大人明察。若是大人不信,我还有人证!”
“人证?”
“不错!若是大人允许,我现在就可以让人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