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安城,太极殿群臣云集。
苻坚高踞龙座,狭长的凤目微闭正听着下边的一位大臣慷慨陈词。
“陛下,臣以为,先灭晋国才是正理,此次寿春之战恰好暴露了晋国防务空虚,桓温老迈无方,在重兵把守之地被慕容将军两万精卒搅得翻江倒海,恰好利用时机大举进攻,必能直捣健康城,建万世不朽之伟业。”说话的是北成王苻铭,他是苻坚的堂弟。
群臣中嗡嗡议论,有人深以为然。
镇南将军杨安出列道:“陛下,臣有异议。”
苻坚没有说话,动动搭在龙座扶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示意继续。
“臣以为北成王所言虽听起来有理,然对于细节不甚了了,臣不能同意。”杨安平静的道。
“本王所言有何不妥么?”苻铭脸满是不屑之色,对于这些跟着王猛分享氐人江山的汉人将官,他一向是鄙视加轻蔑。
“北成王所言,慕容垂大破晋国东线,诚然不错,但是其中侥幸成分居多,况杀的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对于晋**队实际只歼灭的万余人,并未动摇晋人军队的根基,自始至终都未与桓温大军正面作战,多以诡道胜之;仅此一项不足以得出晋国孱弱不堪一击的结论。”
“胜了便是胜了,管他用什么办法,晋兵是晋人,晋国百姓也是晋人,杀一个便少一个敌人,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我看杨将军是见不得别人胜利,别有用心。”苻铭言语尖酸刻薄起来。
杨安凛然道:“北成王此话当真叫人难以接受,我等所谈的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跟个人恩怨有何关联?此事明摆着,慕容垂虽号称大胜,但所率两万精锐损失殆尽,孤身逃回;晋军损失一万,以军队而言是打败而回,至于说战场之无所不用其极,但以屠戮百姓为功绩,在下不敢苟同;两国开战本就是双方军队的比拼,古人甚至战时连来使都不杀,况平民乎?以我之见,慕容垂此战不是削弱了晋人的士气,而是在给晋人鼓气;败了便被屠戮殆尽,谁肯投降,反倒会激起死战之心。”
杨安一番话说的殿众臣眉头紧锁,深以为然。
苻铭还待再说,苻坚轻咳一声,他顿时住口不言,大殿立刻平静了下来。
“景略可有计较?说与朕听听。”
王猛坐在特赐的椅子,听苻坚点名,忙起身施礼道:“启奏陛下,臣想的不是慕容垂将军此战带来的什么,臣在想另外两件事。”
“哦?说说。”苻坚直起身子道。
“是!这第一件事是国库,臣今日晨间曾到户部巡视,不看则已,一看当真心忧如焚;曾几何时我国库中钱粮如山,三年不动陈粮,仓库里的老鼠都个个肥大;而如今却是入不敷出了,恐怕担负不起一场二十万人的征战了;现在又是青黄不接之时,去岁灭燕,大片田地沦为荒芜,可以想见今年定然捉襟见肘,灾民定然会增多;当此之时,不是讨论能不能伐晋的问题,而是我大秦军民填饱肚子的问题,难不成饿着肚子去打仗?”王猛深有忧色,花白的胡子抖动着,脸皱纹纵横交错,宛如刀刻斧痕。
“什么?居然到了如此地步了?”苻坚惊道。
“老臣不敢危言损听,可问户部陆大人问之;市面的粮价已然飞涨,更有大户囤积居奇,老臣正欲向陛下启奏此时,需要整顿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