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刘全听他这样一回,倒是脸色微微有些变色,半晌都没说半个字。
太医见他如此,越发地觉得心中忐忑不宁,忙扯了刘全的袖子道:“大公公,这柳承徽的牌子可是撤还是不撤?”
刘全苦笑道:“既然柳娘娘说了身子不适,又一心体谅皇上,太医自然也不能拂了她一片好心。”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疑虑甚重,这边皇帝对柳承徽很是看重,那边柳承徽却仿佛对这偌大的天恩不放在心上——今儿又逼着太医禀了内务府撤下绿头牌,这其中关节重重,叫他可真是看不明白了。
虽说许多事看不明白,可有一件事情他却清清楚楚,若是皇上晓得了那柳承徽的绿头牌撤下了,今日的雷霆之怒是必不可免的。
果不出他所料,皇帝本是心情大好,捧绿头牌的小太监一进了殿中,皇帝还专程将手里的折子搁了下来,小太监忙捧了托盘上前候着,皇帝顺手便翻了莫容华的牌子,道:“叫莫氏准备着。”说罢,正要低头继续看折子,眼神却不经意间朝着那托盘上一瞟,再一一扫过去,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所有妃嫔的牌子都在这里么?”
那小太监一五一十答道:“除开四位娘娘因葵水之期的缘故,一位娘娘因风寒而撤了绿头牌,其余娘娘的牌子都在这里了。”
皇帝冷冷地问:“哪个因风寒而撤了牌子?”
小太监没料到皇帝居然会留心这样的小事,所幸他出门前看了一回内务府登记的册子,忙回道:“回禀皇上,是承徽柳氏,今儿上午太医院太医过来说,给柳承徽请了脉,说是受了风寒,下不得床,于是便撤了绿头牌。”
皇帝的眉毛慢慢地皱了起来:“风寒?下不得床?”
小太监不知缘由,只觉得皇上语气中似是蕴含着冲天的怒火,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皇帝的手在托盘上的绿头牌上慢慢地抚摸过去——很好,很好,昨夜他那样视若珍宝,那样小心翼翼,可她虽是承了恩,却依旧丝毫不曾将他的情意放在心上半分!
风寒?昨夜她以风寒的理由,拒不接驾侍宴,他昨夜同她在一起整整一夜,心中明明白白,她何曾受了半分风寒!现下,她竟然还敢提风寒二字!
她竟然连拒绝他的理由也不愿意多费心思敷衍敷衍!
他的手指从托盘上慢慢地划过去,很好,很好!
她竟然以为一个风寒便能将他挡在门外?!
跪在下头等旨的小太监只听得头顶“哗啦——”一声巨响,他惊得几乎一跳,本来码得整整齐齐的绿头牌被皇帝宽大的袖口陡然拂落在地上,小太监何曾见过这样的雷霆之怒?直吓得双手发抖,可还是勉力高高地举着那托盘,耳畔却听得皇帝的脚步声踱开又踱过来,皇上的脚步又急又快,龙袍从他的脸上呼啦啦一阵风似的扫过去,又呼啦啦地扇过来,叫他的脸被下摆上刺绣的龙纹刮得生疼。
他不敢抬头,如浆汗水从眉毛边滚落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只听得皇帝的声音似乎从嗓子眼里面迸出来的:“好得很。好得很。”
皇帝立在殿中,恨不得现下便将她揪在自己的面前来,好好地问上一问她,问问她是否对自己是如此的厌恶,厌恶到竟然不顾欺君之罪,也要撤了牌子?问问她如此避之不及,是否就是生怕同自己再有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