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郎与叶辰凉魏长磐三人同坐一辆大车内,先前是这位小垚山大王忽起了赶大车的兴致,结果才顶替赶大车的小黑子没一会儿功夫就撞见那几名州军军士设卡拦路,不过好在那些个军士也就贪图几两银子而已,并未多加刁难,不然后头几辆大车内严阵以待的小垚山喽啰们一拥而上,每人一刀都把这几个拳脚稀疏的军士砍成肉泥。
在大车内同住了两日,魏长磐对那黑炭少年身世也知晓了个七七八八,与十年前的他简直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小青楼里的姑娘还有钱二爷那么好的师父。
在山下活不下去,于是便上了山。
唤作小黑子的黑炭少年上山时也才十岁年纪,还没柴棍粗的细胳膊细腿,身量比同龄人矮了半个脑袋,不过成天上山下水刨食身手矫健,小小年纪干体力活儿养出的气力也比这年岁的孩子要超出一大截,可仍不过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娃儿,在小垚山上整日低三下四地干伺候人的活计,私底下可没少受那些大小头目喽啰欺辱,不过好歹有江师爷在小垚山上定下的规矩束缚,这些人还不至于在明面上怎么着。
真正让这个在小垚山上没人瞧得起的泥腿子少年翻身的,还是有次几个山上喽啰欺辱这黑炭少年实在有些过火,结果三个膀大腰圆的青壮,愣是被这十来岁年纪的小黑子拿菜刀一顿疯魔乱砍伤了两个,还有个他这股狠劲吓得在山上抱头鼠窜,平日里受尽欺辱的少年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撵着那人跑了半个小垚山才在他背后砍上一刀。
“小小年纪,出刀倒是不拖泥带水,只是还不够快,砍不死人。”姗姗来迟的武二郎,瞅见被山上喽啰按在地下还挣扎不止的黑炭少年,蹲下来笑问道,“为什么要伤人?”
“他们平日里欺辱俺!”
“以后还犯不犯事了?”近旁有怜悯这小黑炭的山上喽啰出声提醒,本就是那三个喽啰有错在先,只要他在大王面前认个错服个软,想来以大王待山上弟兄的态度,他还能继续在山上待下去,有了今日的教训,相信那些喽啰也能收敛些。
“要是俺以后学了武艺,第一个要宰的还是这三人!”小黑子愤愤然道,“俺上山为的就是不受官家人的欺辱,为啥子到了山上被人欺辱,大王也不来管?既然大王不来管,那他们活该被砍!只恨俺自个儿贪了心,给他们都活了命!”
那被山上喽啰包扎过伤口的三人一瘸一拐走到武二郎近旁惶恐下跪,人人都知晓大王是极重情义的,在小垚山上论资排辈他们也算是老人,就算平日里多役使那小黑炭些,想来念在这往日的情分上,大王也不至于有什么太重的惩戒,几下鞭子杖打,总好过被赶下山去重新过那凄凄惶惶的穷日子。
“你没练过武,怎么拿了把菜刀就敢砍三个人?”
“俺想好好活,他们不让俺好好活。”黑炭似的少年眼瞳里是野火一样的光,“俺想活”
“这座山上都是想活下去的人,你想活,他们又何尝不想活?”高大魁梧的小垚山大王语气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虽说是他们有错在先,可你朝着自家兄弟动了刀子,这是最大的忌讳,给他们三个磕头赔礼,这事儿就算过了。”
“不然的话,打断你两条腿,丢下山去,在泥里讨食苟活完下半辈子。”
两个制住黑炭少年的汉子感到了身下的力量在增涨,他们不明白这个骨瘦黝黑的少年为什么又生出莫大的气力,但无论如何这个少年还是抵不过两条壮汉的生力,他才一点点昂起的头颅又慢慢被压下去,瘦削到微微凹陷的半边面颊被按在地面上的砂石上摩挲,生疼。
他脸旁是鞋,黑面方口的布鞋,厚底的皮短筒皂靴,还有寥寥无几的草鞋。
他脚上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像是有火在烧,竭尽了这副瘦削身躯内的全部气力,一点点支撑着上半身直起,即便被反扭在后背双臂脱臼时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可可他还是挺起了腰杆,昂起头颅来与高大魁梧的大王对视。
“真是犟头犟脑”大王挠了挠脑袋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