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浮因昨晚了却心中一件大事,连着今日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优哉游哉地走进学堂,准备听课。
阿浮翻开书本第一页,总觉得啥也不学不太好,这简直有损她学霸的名号,于是强迫自己看书。安静中突然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阿浮抬头一看,瞬间整个人僵住。来人身穿一件竹青色的对襟长衫,端的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对方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略过司空浮时也没有丝毫停留,阿浮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又觉得是自己认错了,可哪有人生的如此相像?正纳闷时,江轼开口道:“在下姓江名轼,苏夫子课业繁重,所以今年策论这门功课由我教授。”这一下阿浮做实了内心的判断:啧,五年不见,倒是变了不少,但是那股子官派口气倒是没变。阿浮瞧着江轼低头翻书的模样,摇摇头:大抵是不认得我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待我来京都,要好好招待,罢了罢了。阿浮不再细想,认真听课。
一节课相安无事,阿浮总算是听了些,但懂不懂又是另一码事。结课后,江轼合上书本,缓缓道:“下节课抽查,不过关的自到夫子处领罚。”众人像是已经见怪不怪,而留下个阿浮独自在风中凌乱。“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抽查?”阿浮僵硬地探过身想文莱问道。“哦,这是书院的规矩,没事,一般抽的东西都很简单,难的是结课考试。”“还,还有考试,多久一次?”“大概半个月。”阿浮以为古代并不会太重视女子学业,自然功课也不太要紧,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考试,古有半月考,现有月考,周考,现代学习的优良制度果然传承得十分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咋办。阿浮临时抱佛脚,急急忙忙地背了几句话。第二节课开始了,阿浮战战兢兢地缩在最后一排,“千万不要抽到我”,可偏偏不如她的意,“司空浮,我且问你,六国论中那一句为论点?”都知道六国论作为三大名篇之一篇幅得多长,阿浮连念都念不利索,别说让她背了。她很自觉地闭了嘴,气氛一时很尴尬。江轼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早就向其他夫子探过底,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她。一时无语,只能摆摆手,让她坐下。
结课后,阿浮拎着几本书,阴着脸去找江轼。“江夫子。”江轼闻言,抬头,看着司空浮,默不作声。阿浮愣住:难不成是觉得我已经朽木不可雕?正胡乱思量时,江轼开口道:“我记得你在西北家中是请过教书先生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到底学了啥。阿浮拎着书,呆在原地。“呃,江夫子还认得我呀。”“嗯,西北留给我的印象深刻。”这回哑口无言的人成了阿浮,风水轮流转啊。
江轼敲了敲桌子,示意阿浮坐下,阿浮规规矩矩地坐下。对方倒也不废话,立刻就开始给她恶补知识。一顿指点下来,阿浮虽不及其他人,但大体总算弄懂了。谢过江轼,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对方冷不丁来了一句“若是下回考试考得好,我亲自招待你们兄妹。在西北时允诺过的。”因为江轼邀请的是她兄妹二人,自然不好推脱,只得应诺下来。阿浮走后,江轼回想一下她拘谨的神情,有些好笑,暗自叹道:到底是长大了。
阿浮当然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乱,吃完一顿晚饭后,她欣然接受了昔日的朋友成了自己的老师这个事实。日子就这么有点无聊的过去,阿浮一边等着解鸢的消息,一边偷偷地写文章,反正有的是时间,干脆慢慢写,阿浮可不想让那些前辈的经验在自己手上毁了。
很快到了半月一次的结课考试,阿浮这半个月并非为下功夫,在经历了一整天的考试,阿浮整个人都虚脱,行尸走肉般向门口走去。可偏偏有些人就是闲的,杜秋因一开始就对阿浮出言菲薄,再加上阿浮性子好,学堂里的大部分人都愿意跟她讲几句,这一来,杜秋就更看不顺她。阿浮刚一抬脚,就听见十分欠揍的语气:“不知是那个山沟里来的丫头,学识这般浅薄,刚来书院就被夫子请去不知几次,丝毫不知廉耻。”大概这种学霸鄙视链是从来就有的吧,安抚不欲与她争辩,干脆无视。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一天到晚穿着这种灰蒙蒙的衣服,不就知道些民间不入眼的的故事,也好拿到书院里来哄骗。”关于着装,阿浮向来不重视,眼光一直是现代的简约风,家里人也无意见,哪想今日竟会被人说道!“这女的有毛病吧。”阿浮挑了挑眉,在心里暗自吐槽。旁边的文莱见势不对,挤出来,结结巴巴说:“杜小姐,阿浮她并未惹到你啊,怎可这般,这般......”杜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抛下一句话“西北来的蛮子。”
话说的虽轻,可离得近的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都说事不过三,头一回阿浮心知是自己无理在先,也就罢了,方才她无故挑衅,饶了她一两句,权当是她嘴快没脑子,可刚刚那句算是将阿浮得罪狠了,“蛮子?杜小姐说话可要过脑子!”阿浮冷着一张脸,“这话有何不妥?”对方简直可以算是不怕死小强中的佼佼者。“你欺我也就罢了,这句话可不是连西北的人都骂了进去。”“那又如何,我也见过不少西北来的人,一个个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可谓粗鄙不堪,我瞧着可不是蛮子?”说着还轻蔑一笑。阿浮顿时连眼神都锋利起来,呵,鼠目寸光。“你可知常驻西北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士兵,是守着本朝子民的人,你竟然好意思羞辱他们,我瞧着你比他们可野蛮不少。”杜秋何时受过这般讥讽,一时气急,丝毫不觉自己过错,其实在她眼里,士农工商,士兵不过是比农稍稍高一点的一类人,“士兵又如何,还不是底层。”一听这话,阿浮很少见的骂街了:“还又如何?我告诉你,若无他们,你以为你能在京都衣食无忧?如此口出狂言,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还蛮人,就凭你配说这种话吗?我今日敬你,还尊称一声小姐,我呸。你可知他们在西北,顶着十月寒风也要操练,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守住家国山河,就你这种烂心烂肺的蛀虫,与他们同列都是折辱他们!”一通气发完,阿浮感到无比舒畅。转身欲走。
就见江轼和几个夫子已在转角,不知是何时来的,也不知听了多少。阿浮松了松表情,上去行了个礼,语气依旧生硬。原来已经做好被责罚的准备,头顶传来沉稳的一声“说的不错。”听着语气甚至有点愉悦是咋回事?难道江轼和杜秋有嫌隙?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旁边一位夫子就出来和稀泥,好说好歹,这事就这么翻篇了。不过她和杜秋的梁子正式结下。阿浮反正无所谓,回去时还回想了下杜秋扭曲的脸,乐着呢。
次日来学堂,成绩已经出来了,阿浮还来不及看就又被请去夫子处。江轼挥手让她坐下,将面前的清茶推给她,阿浮惴惴不安的问道:“我成绩.....”“看来我本月月俸要不保了。”说完朝阿浮一笑,把她的卷子推给她。阿浮接过好生看了一番,这人心情好了,话也多了。“夫子,昨天那句是夸我吗。”“嗯”“诶,我也觉得自己说的十分大气。”江轼扑哧一笑:这小姑娘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再不答话。
阿浮兴高采烈地回家庆功去了,江轼对着那碗未动过的清茶若有所思。五年了,什么都变了,我也变了,往日故作成熟的话,不过是少年无知,而如今张口就来的官派场面话,确是被世俗磨砺的无奈。可是还好,当年那个西北的小友一如往昔,活泼可爱,这样就很好。江轼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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