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心绪难平,只觉得那张小小的红叶像是烫手一般,一直烧到他心里,那些压抑的翻滚的情绪,像是要冲破牢笼。
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了语气,对身边人吩咐说:“备马。”
侍从领命传下话去,程远则是将红叶仔细收好,与荷包藏到了一起,那装着银票的匣子,却是被他重新合上,拿在了手中。
程远本来想这样就走,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内官才会穿的官服,步子便是一顿,犹豫片刻,转回去换了衣服,才带着银票匣子一路策马出宫。
他怕被人发现行迹,辗转换了几次马,因此等到谢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此时谢妩正在试穿今年新做的夏装,天已经热了,往年这时候早应该跟着去行宫避暑的皇帝一道往自家的庄子上去,只是今年事多耽搁到了现在,这会正收拾要带去的衣服。
其实每年都做许多,有不少等不到上身便过季了,还好她房里丫鬟多,每年赏下去也是恩典,本来今年因着年景不好,谢妩是想不做新衣服了的,可谢琛却不乐意,难道家里连几件女儿的衣服都供不起了?外面的事情,自有他们这些老爷来管。
谢妩一边试,还是忍不住嘀咕:“我就一个人,能穿多少衣服?”
琥珀是管着她房里针线的,此时帮着她穿衣,看哪里还要修改,听她这样说,便笑:“总还是要做的,姑娘还在抽条呢,去年的衣服上身可都短了一截了。”
谢妩比划了一下,发现新做的是松快一些,本来还想说改改也能穿,但这样未免也太为难下人们,光是她父亲那里便不会答应,这才悻悻作罢。
堇青在一旁瞧见她脸上神色,知道她心思,便哄她:“知道姑娘心善,可这些都是自己家的出息,又能有多少抛费?”
谢氏的产业遍布大雍,古玩、丝绸、茶叶这些不必说,光在在菰城就有个颇大的养珠场子,每年送进府里的珍珠那都是不计数的,其他两房如何堇青不知道,但三房的产业,她是门清的,撇开旁的,只当年太太留下的那个商队,便够姑娘这一生都吃用不尽了,根本不需要在几件衣服的事情上计较。
谢妩叹了一声,她也是关心则乱,想着程远缺银子,又想着百姓苦难,便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有些过头了,但这心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真如何了,不说自己习惯不习惯吧,爹爹第一个就要跳脚。
他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哪有还没出门就要为别人苦着自己的道理?
如此,谢妩也不给自己找烦恼了,左右她以后慢慢简朴就是,那样是比一下子就全改了要能让人接受。
小姑娘将心事抛开,快活地试起衣服来,这些新衣服都是家里针线房做的,琥珀总领着,都是按着外头时兴的样子,加上她的喜好一块改出来的样子。
因是夏天,又刚过了国丧,料子颜色都选的清爽,只在领口裙摆登地方用精巧的刺绣点缀,谢妩本来没上心,这会仔细看,就发现一处绣花,乍看是团花的样子,其实里头藏着好几只睡在花丛里的小猫。
她当时就来了兴致,拿起来细细看过,知道琥珀这是特意讨她的喜欢,当时就玩笑说:“早知道琥珀做得这样好,我可舍不得少做衣服呢!”
琥珀见她喜欢,才算是彻底笑开,又与她说:“菰城那新送了米珠来,个头虽小,但胜在圆润光泽好,我看着便做了一件珍珠衫,比以前的更轻便,姑娘也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