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灯明白,当朝中格局混乱,元孟想要插手许多事都将变得更加简单,他可以轻轻松松换下一批老臣,安入自己想用的人。到时,他再想推行新令便不用像如今这般磕磕绊绊,想要革故鼎新也不再是痴人说梦。
这本该是一桩好事的。
宋灯问他:“陛下,那在这之后呢?你能收住这滩浑水吗?”
朝堂不该只是元孟的一言堂。
元孟深深看着她,并没有开口,宋灯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根本没有想过改变现在的一切。
宋灯冷静道:“这一切在陛下眼中,是不是不过一盘棋局,每个人都不过一枚棋子,就算有着自己的心思,可陛下只要轻轻挪动一枚,便能将整盘棋局改变。”
元孟没有否认,只是道:“朕是一名好棋手。”
如今的局势让他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加得心应手。
宋灯道:“可是陛下,再好的奕者也会输,也会被人逼到绝处,不得不弃车保帅。倘若有一日,陛下该弃的车是我,是哥哥,陛下又会如何处置呢?”
宋灯问这话,却是因为想到了张阁老之事。虽说于暮春只是被裹挟在背景一样的传闻里,可如果换作从前的元孟,他便是不帮忙出手平息这样并不友好的传闻,也绝不会顺势利用。
如今的元孟……好似为了下好这盘棋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牺牲。
元孟神色微怔,道:“你是担心这事?”
他沉郁的心情方才有了片刻好转,便听宋灯道:“陛下,你不该将他们都变成你的傀儡。这天下本就应当集群策群力来治理,而不该始终只靠你一人。便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疏,更何况你我始终只是凡人。”
宋灯知道,她这话逾越了,是大大的不敬。
元孟愠怒,半带讥讽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推波助澜,他们便没有那些心思了?你想象中那种,人人都奉守天下为公的朝堂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
宋灯道:“陛下,这一点我心里也清楚。可我们分明可以塑造更清明的氛围,树立更多限制的法规,推行更值得提倡的德化之育,来尽可能地接近这样的状态。为什么反而要去助纣为虐?”
宋灯抬头看向元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失落道:“如果像我说的那样做,陛下或许也会受其限制,不能再随心所欲。可人人都被限制,人人都不能随心所欲,才是朝堂最稳固,最能为百姓造福的时候。陛下不这样做,是因为……”
元孟摔下了桌上的笔洗,大声喝道:“够了!”
那笔洗在他脚边碎开,离宋灯很远,便是溅开的碎片也没能落到宋灯跟前,更不用说伤到她,可她还是被那声响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