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岸晚到,万应却笑盈盈地夸他超逸,拉着他喝了几杯酒,又问:“谢公向来可好?”
万应想和谢家套近乎不是一日两日了。谢氏做了百余年的南方士族雁首,即便皇家倒了,他们这种高门大族也不会倒。
这点酒桌场面上的做派谢岸早已见惯,哼哼哈哈应付两句,自去入座。
这一坐却发觉蹊跷。
客人分坐两排,左边是以谢家为代表的南方贵族,右边则是前月才渡江而来的北方世家。
谢岸何等敏锐之人,眼风一扫,见北人脸上都有些隐怒,便知道方才出了事。
他状似无意,指着庭下的碎尘,问身旁斟酒的女侍:“谁这样不小心,将好好的珊瑚摔碎了?”
女侍怯怯的,不敢应答。
旁边沈平立即凑上来,说:“你不知道,你可错过一场好戏呢!”
他要卖关子,谢岸偏不让他遂意,一口饮尽杯中酒,“哦。”
沈家光荣传统,八卦绝没有只八一半的道理。谢岸不追问,仿佛完全不好奇。沈平却急了,追着絮絮:“谢兄,你猜这珊瑚是谁送的?”
谢岸眼皮一掀,巡望半圈,心中已有答案。
“哎,你绝对猜不着,竟然是孟家!”
果然。
谢岸看见对面行止端方,坐如沉钟的孟津,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道:“孟家又如何。”
“又如何?永安孟氏,十世望族!”沈平自觉声音太高,恐被旁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嗓子,“连安平王都要礼遇有加。来赴宴已是纡尊降贵了,还送了这么一件大礼——贵重倒在其次,难得是形如‘万’字,可以说是百年不遇的极品了,可万应他居然……居然直接命人将东西砸了!”
谢岸眉头一蹙,没有做声。
“好家伙,你没见当时那场面!孟弈一击掌,八个大汉把东西抬到庭下,被月色灯火一照,那真是熠熠生辉、茂彩菁华,无人不称叹。谁知万应却说,这玩意儿他家多得简直没处放!”
沈钧悄悄一指孟氏身后一人高许的金枝珊瑚,“瞧见没,那是万应送给孟弈的,让他当厕中摆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