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斜,子夜将近。
许是因为有暇赏月的人寥寥,王宫中的月色,比宫外要多几分凄凄之意。
弥若俯身探看躺卧在床榻上的李炯,仍未有苏醒的迹象,轻叹一声,踱步走向屋外微凉的月色中。
屋外的庭院中栽着几株梅树,在淡薄月色的投射下,映出斑驳曲折的疏影,一如多年前。
唯一遗憾的,此时仲春,花自凋零,暗香不再,身旁人也不在。
想起白日时,萧衍看着人事不省的李炯,倒是没有再追究他的冒犯之罪,反而下旨命太医来替他诊治。
在太医说李炯并无大碍,只是眼下不宜大动,需静时,萧衍反倒大方地让徐寿给李炯寻处静地安养。
“外人留宿宫中,此举与礼制不……”徐寿的话还未道完,就感觉身前人的目光如利剑,几欲将他戳个对穿,忙急急改口:“依奴婢所见,不如就宿在落英阁。殿阁不仅干净雅致,也是弥……李夫人幼时曾住过的,说是新婚夫妇归宁小住,在礼制上倒也尚可。”
落英阁。
多年后再听闻这个名字,弥若心中五味杂陈,却不敢去看萧衍,只听着他淡淡应允:“如此,便这般安排吧。”
弥若伏地谢恩,萧衍转身离去,不曾停留半刻。
抚着梅树枝杆的弥若,脸上晕开一个笑意,却比惨淡的月色还有苍白几分。
自己都差些忘了的“梅下之约”,他恐怕早已不记得了吧。
那些少不更事的肆意轻狂,忘了,倒也好……
“娘子月下赏梅,好雅兴。”
慵懒带笑的嗓音,缓缓如沾落花瓣的潺潺溪水,但在弥若耳中听来,却无异于一道惊天霹雳。
“你!竟真是你!”
弥若瞪着从屋中款款走出来的男子,眸子如含烁石金光熠熠,身后的九条绒毛白尾,此时正在夜色下摇得分为欢腾。
弥若亟亟看向屋室,半开的雕花窗正对着李炯躺着的那张卧榻,而眼下,那榻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