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七穿过店铺,只见一杂院堆着柴薪炉灶等物,穿过去方才到住家。冬天门窗紧闭防寒,也听不到声响,路七敲门良久才有人不耐烦的开了门,只见一名头上裹着青色帕子、插着一根银簪子的肥壮妇人上下打量着自己,路七也识得,这正是杜小郎的浑家。
路七堆起笑脸:“杜娘子安康,可还记得我,我夫家姓罗,当日送杜老爹回来时一起来过的。”
妇人唔了一声,眼光直睃到她的背篓,路七非常乖觉的补充:“我当日和杜老爹一起做事,得了很多关照,也是个缘分。快过年了来看看他,并且送一点我们家自己采摘的山货给老人家尝个新鲜。”
杜娘子这才让开叫她进来,掩了门就毫不客气的指着厨房让她把篓子放了,路七把山货一包包拿出来,问:“王嫂子呢?”
杜娘子翻捡着包裹,闻着干香菇味道浓郁,显然是上等货色,脸上神色不由缓和许多,口气也好起来:“娘在后面洗衣裳,你自去找就是。”
路七应着从厨房过去,又是一个露天小院子,却有一口井,在井边搓洗的正是王氏,路七吃了一惊,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王氏的头发竟是花白了,不由叫了一声:“王婶子。”
王氏抬头看见路七:“小七娘,你怎么来了?”
她擦了擦手站起来,路七已经看得分明,王氏不仅头发白了人也瘦多了,这冬天里王氏穿得单薄,整个人瑟瑟着,鼻尖还挂着清鼻水。路七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避风处,觉得她一双手冰块一样。
路七一边渥着她的手一边说着分别后的境况:“我们一切还好,就是庄子里事情多,这刚刚清理个头绪才歇一口气,加上又要买些年货才过来。杜叔可好些了?”
王氏眼泪都出来了,路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她的手肿得跟胡萝卜似的,那木盆里堆积如山的都是杜志的衣服垫被,杜志身子比以前更差了,竟然是动弹不得,这便溺都在铺上就难免肮脏了些。
路七也不想问自己不是安排了医药米油等事宜,怎么还过得如此。正相顾无言时厨房里一阵喧哗,原来是杜小郎的几个小孩听说有客都呼的跑过来往厨房里冲,你争我夺的把路七带来的篓子翻倒了,里面的板栗滚了一地,杜娘子尖声叫起来:“你们是讨债鬼托生的吗?”
她赫赫着把小孩赶走,又叫王氏:“娘,你把厨房收拾收拾,乱死了。”
王氏应着,路七也不多说,只一起帮着王氏把厨房收拾了,眼看得杜娘子还不开火,显然是没有留客吃饭的意思,路七只说去看杜志就走。只见角落里黑乎乎一间小屋子就是俩老口住的了,即便站在门口路七还是闻到一股腐臭味儿,不禁想这还是冬天,要是夏天该怎么过啊。
王氏进屋打了个转出来,抹着眼泪低声对路七说:“小七娘,老头子犟得很,不肯见外人,他现在身上难看,你不要介意。”
路七只说没关系,唏嘘了一阵突然冒出一句:“婶子,你和杜叔跟我去袤山庄吧,那里虽然是山里但空气好,也有新鲜果蔬,屋子也大,容你们俩个总是容得下的。”
王氏一个劲摇头,路七还想说什么杜娘子又在叫唤王氏快去料理小孩,路七想了想就先告辞。她心里不得劲,回到杜家旧宅还闷闷不乐,稍晚一些褒山庄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分头汇报了结果,其实镇上有杜家历来相熟的店铺,毛存带了东西过去人都是认识的、东西又好,很容易就谈好了价格,只是说要回来禀报家主。毛存也没说褒山庄换了人,弄得老板还疑惑那杜南烟怎的有兴趣打理家产了,莫不是改邪归正了不成。
“毛叔你做得对,这样不错。”路七不是迂腐的人,只要有好处她是不介意拿杜南烟的虎皮做大旗的。这逢高踩底、跟红顶白是世情,自己和罗武引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百姓,谁会给面子,柜台上大掌柜二掌柜要讨好处、就是掌秤的小伙计也压秤抹个零头放入自己荷包,一袋山货实际出手算下来只有三分之二,而如今毛存去说的老主顾不说价格比人家优惠但重量上至少不揩油。
“你们明天各自交易、分头采买好后就返回褒山庄,不要管我,我还在镇上呆几日,我要去拜访一下杜少爷。”
和杜南烟捆绑得紧些无甚坏处,自己先赖他一赖。路七布置一番,又叮嘱了罗文阳几句,罗武引走镖去外地去了,她见不着,全付的精力都拿来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