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声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庄逢被领养之前的事,所以默认她和许多孤儿院的孩子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身份和去向,但听庄逢的语气,她知道的不少。
“和这个有关吗?你要是不想说要不今天就算了。”毕竟对孤儿来说,亲生父母永远都是心里的一根刺。他们为什么抛弃自己,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在某天突然出现?被这些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困住的话,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心理问题。
“没事。”庄逢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
都是过去的事,她想她应该已经具备将它们讲述出来的勇气。
“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因为自杀休学的事。”
“嗯。是……为什么?”
“抑郁症,那一年多我都没碰过画笔。”庄逢说。
“为什么?”庄逢有多喜欢画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一年多都不碰画笔?
“爸妈不许。”
陆简声震惊,庄家夫妇明明是很温和很民主的父母,而且一直也很支持庄逢的各种决定,怎么可能阻拦她学美术?
“是发生了什么吗?”
“初三那年老妈查出乳腺癌,老爸又正好丢了工作,还被骗了一笔钱,我学习成绩不好,很可能考不上高中。老爸在家和医院来回奔波,家里经常没有人,我每天都压抑得喘不过气,可什么都做不了。我想让他们少担心我一点,于是每天都往死里学,不断地压榨精力,那段时间里,画画是我唯一的疏解方式。”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她把自己埋进如海的习题里,每天熬到凌晨,状态几近疯魔,唯一能钻出海面透口气的机会就是拿起画笔的时候。她把那些画拿去卖,卖的钱都放进老爸的私房钱里,隔着门听见庄爸压抑的哭声。
“我中考完了,老妈做完了手术,化疗也很顺利,一切慢慢好转。但是……有一天,她们看见了我画的画。”
家里的事情尘埃落定,夫妇俩才发现女儿的不对,他们走进庄逢的房间,看见了几乎占满整个房间的画,压抑的色彩,纠结的线条,让人看一眼就喘不过气来。庄母吓得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冲进那个房间,把所有的画全部拿去烧掉,然后又一次晕倒。
病房里,陈澜拉着庄逢的手,逼她放弃这个爱好。庄逢知道自己病了,颤抖着答应了。
“小逢陪陪妈妈好不好,把画画先放一放,好吗?”
她很清楚陈澜是什么意思。回到家,她发现自己所有的画笔,颜料,纸张全部不见了。
她坐在几乎是焕然一新的房间里,觉得自己的躯壳被掏空了,盛夏季节里,寒意从四处灌进那单薄的皮肉,但她却说不出什么,大脑是麻木的,眼前也没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