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几鞭子抽下来。
属于前元素使的血液最开始还是一滴一滴地零星落下,到后来淌得越来越快,渐渐汇成血流,溅落在隆礼高台上聚成血洼。
执行官又落下一鞭。他再次抬起手,但这一次直鞭从伤口中带出了那么多本该在谢雷的血管里流转运行的血液,血珠子飞溅开来,洒向欢呼雀跃、躁动喊叫的人群;有几滴落在我的脸上。温热湿腻,我下意识用颤抖不止的冰凉的手去抹了一把,看着这几根染上血红色的手指愣怔了片刻,终于机械地微张开嘴舔了舔。
皮鞭声还在响着。该死的......施美尔为什么还不让他住手?
谢雷鲜血的味道腥甜一片,酷似金盏花酒的味道梗塞在我的喉管里,想吐的冲动更剧烈了。
不管怎样都好...快停下吧......求——我绝望地发现我在祈祷,但不知在对着谁。是啊,哪个元素的精灵能听到我的召唤呢?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倒不如祈祷一下男爵的良心发现呢...
但执行官当真停了下来。他把直鞭上属于受刑者的血液抖落在地,绕过哆嗦抽噎着的谢雷,朝叼着雪茄的男爵走去。
“喂,干么停手不打了?......铁手伙计别偷懒啊!”
“别急,是在商量下一回往哪抽的吧!你看那小子瘦的,后背上肯定一块好皮也没有了...啧啧啧。”
或许真是这样。执行官跟施美尔争辩着什么,男爵脸色铁青,灰白的唇髭神经质地抽动着。他的视线不知为什么总往隆礼台下面瞟,但从他眼睛里射出的凶光让我吃惊。从我与施美尔司长不算太短的共事经历来看,他还不至于是一个对血腥有特别癖好的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但他们所讨论的对象对此一无所察。谢雷浑身像痉挛似的发抖,那条瘸腿完全无力再支撑住身体,从一开始就在鞭打中越跪越深,眼看着膝盖就要触及地面。曾经在战俘生活中布满疮疤的细瘦手腕在此刻深深地勒入绑缚着的羁索,暗黄的麻绳已经染上斑斑血迹,挂满冷汗的胳膊被迫高举着,牵扯得几乎脱臼。
争论终于结束了,执行官大步流星地走到隆礼台前弯下腰,戴着沾满血的皮手套的手轻轻地撩开挡在受刑者脸前凌乱的发绺。谢雷淡蓝色的眼睛半闭着,脸庞湿漉漉的,艰难的呼吸声就像是在呜咽啜泣。有血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冒出来。我的心紧缩着,跟着他吸气的频率一抽一抽。
“加油!给这骚货一点颜色看看!......”从人群后方突然炸起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醉汉身边的人们被逗笑了。“是呀!别被他这幅可怜相给骗啦!...好好教训他一顿!——”
——啪!
人群又被慑住了。这一鞭抽在正面,靠近谢雷胸口的地方。苍白的皮肤立刻鼓起一道白印子,接着以一个不可置信的速度飞快地充血变紫,变成一条狰狞的、脆弱不堪一击的模糊血痕。谢雷的身体上本就铺陈着些往日战俘生涯留下的暗淡痕迹;曾经几度领教过敌营皮鞭滋味的人如今又在受刑了,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的刑罚来自他自己曾经用血宣誓效忠的国家。
执行官又挥了一鞭,仿佛故意似的斜着压在第一记上,交汇的地方立刻就溃破了。血渗了出来。接下去的几记落在谢雷消瘦的、能数得清骨头的肋下。不同于方才在谢雷身后的施刑,现在,每个围观的人都能看到在隆礼台上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能看到血从谢雷鞭伤累累的躯体里流出来。
市政大厅广场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人群发狂般尖叫着。无数诉求从他们的嘴里冒出来,在头顶上碰撞碎裂,混合成任谁也无法分清的一团乱麻。执行官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些外行的声音,只是认真而一丝不苟地挥动着鞭子。
啪!第三下。啪!第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