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巴黎盆地是法兰西的心脏,那么普罗旺斯就是法兰西柔软的腹部。
而且这个腹部,一定是爱与美之女神维纳斯的腹部,同样的秀丽、柔美与富饶,令人难以忘怀。
如女神肌肤一般雪白的是海边的沙子,玫瑰是她的面颊,薰衣草是她的双瞳,这里的海风就像是她的吐息,温暖并且带着永不消逝的馥郁气息。
这里的人们多半从事农业与渔业,数之不尽的新鲜蔬果,橄榄油与大蒜,还有香料与鱼虾摆满了普罗旺斯人的餐桌。
要说普罗旺斯的人们对国王的观感如何,好感肯定是要胜过恶感的,毕竟路易十四的一系列措施与法令显而易见地将这个南部地区得到了更好的发展——国王的化妆品产业与香料产业,染料产业都要用到这里的玫瑰花与薰衣草;国王的道路更是让他们的蔬果与渔获得以运送到更远更多的地方;国王的官员们拿来的种子,像是土豆、番茄、咖啡等,他们也在试着种植;而且听商人们说,国王有意将马赛从一个军用与渔业港口打造成商贸港口,就像是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让普罗旺斯的人来看,马赛完全担当得起这份重任,它朝向科西嘉岛与阿非利加大陆,东侧就是意大利,西侧就是法国与西班牙,朝向法国内陆与神圣罗马帝国,无论是从海运,还是从陆运上来说,它都是一颗璀璨的钉子——没说错,它将来会像是钻石那样昂贵与耀眼,也会成为法国国王征服意大利的立足点。
路易十四从不遮掩他对意大利的图谋,这点从他想尽办法缔结了私生子与科西莫三世之女的婚约就能看出——虽然这是一种堪称厚颜无耻的绕弯子继承法。
私生子在教会法以及基于教会法的其他法律中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虽然他是路易的长子,却必须要从另一个波旁的后代,也就是奥尔良公爵的女儿身上谋求对那不勒斯的权力——因为托斯卡纳的安娜大郡主从其母身上获得了对那不勒斯的继承权,这样,只有成为她的丈夫,科隆纳公爵才有资格发起与那不勒斯有关的继承权战争。
当然,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是罗马教会,还是西班牙以及神圣罗马帝国都不会袖手旁观,甚至意大利的那些诸侯也不会,当初意大利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统一的征兆,只不过都被他们破坏了——哈布斯堡体系不会允许法国波旁的势力进一步拓展,罗马教会也无法容忍一个完整的意大利————难道他们还真的只要一个梵蒂冈就心满意足了吗?
至于米兰等诸侯国更是无需多说,他们不知道诅咒了托斯卡纳的科西莫三世多少次了——这头恶狼无疑是科西莫三世引入意大利的。
但科西莫三世也很清楚,美第奇家族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商人家族,在欧罗巴人几乎没有“常备军队”的概念,所有的战争都由雇佣兵来完操控的时候,金钱可以起到一个举足轻重的作用——直到现在,不,早在一个世纪前,这种做法就被证明了过时与不可靠。
就如科隆纳公爵偶尔说起的——军队是属于国家的暴力机器——这句话科西莫三世可以用他疼痛无比的膝盖来发誓绝对出自于路易十四之口,他也看到了,这头被一整个国家豢养的野兽有多么可怕如果路易十四确定要对意大利行军,谁能来阻止他呢?那些上战场就像是在做买卖的雇佣兵吗?
他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尤其是看到了他的大儿子费迪南,以及小儿子吉安的状态后,他们不是什么恶毒的人,但和所有的美第奇人一样,缺乏对政治与军事的天赋。
而且,费迪南虽然成年不久,身上也出现了痛风的症状,痛风多年的他知道,一旦发病,除了哀嚎之外病人什么都没法做,小儿子吉安虽然没有症状出现,却也身体羸弱,到现在还没办法骑马,游泳,或是长时间地待在室外。
所以,当费迪南跑到凡尔赛去并且不愿意回来的时候,他的臣子为之烦恼不已,科西莫三世表面上愠怒异常,心里却十分平静,如果费迪南能够得到如洛林公爵那样无忧无虑的一生,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将来的意大利国王的身体里,也一样有美第奇家族的血。
科西莫三世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可能看到将来的意大利国王出生的。
但若是科隆纳公爵确有此意,那么来自于法兰西的支持绝对不能少,马赛依然是一座重要的军事港口,将来它会连同现在还是隐蔽之地的加约拉一起成为射入意大利胸膛的两支利箭。
马赛已经被确定为国王大巡游的一个落足点,不过马赛人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国王的大臣与将领们商议过一段时间后,国王的车驾将从奥朗日进入普罗旺斯大区,然后向下,往阿尔维农,也就是被罗马教会视作奇耻大辱的那个地方,之后是普罗旺斯的旧首府埃克斯,最后才是马赛,而后国王会继续往东,往南——可能要在摩纳哥稍作拜访和停留。
奥朗日事实上是个相当敏感的地方——因为在不久之前,它还是属于荷兰的。奥兰治的威廉,指的就是拥有奥朗日的威廉一世,这座领地原本属于拿骚家族,后来被威廉一世继承,之后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就都以奥兰治为姓氏——哪怕这座领地一直在法国的腹地并且被法兰西国王实质上拥有,但在荷兰覆灭之前,威廉三世不得不出让这个领地之前,它确实是国中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