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了车以后,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拐了道弯,将公主已经抛在了身后,镜荧觉得这样做有点翻脸无情,他令开权稍稍放慢行车,自己矮身拨开车门爬了进去。
犹犹豫豫地,望着先生小心地道:“先生腿疾犯了,可是天又要下雨了?那公主一个人……”
话音未落,从马车里递了一把伞过来。
镜荧怔了怔,大概也终于明白了几分。先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曲意答应公主入住听泉府,就是为了在公主面前表演他的“恶劣”,好让她死了心思?不过,把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孩儿独自扔雨里确实是过分了。他摸了那把伞,假意惺惺地随手抛了出去。
公主应该能拾到的,一会儿风云变色,远处的山峦勾勒成了黢黑欺负的峥嵘轮廓,怪柏古松的枝丫竖立,直刺云际。还没出海客洲,瓢泼大雨便下下来了。
两个小童子将马车赶得飞快,一直到停在了听泉府门口,雨也没停。
公主的两个婢女都在听泉府门口等候,怀里抱着纸伞,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国师从马车下来,步态不稳,略有踉跄地被扶入门,银迢又朝后继续张望了一番,依然没见着公主下来,她上前落后一脚的堵住开权去路:“公主呢?”
“公主……”开权被问住,看了眼已经进门的镜荧和先生,收回目光,垂眸唉叹了声,硬着头皮道,“公主落后一程,没回来。”
交代完这句,生怕银迢打似的,一闪身进了大门,指挥门房不待银迢反应过来就关上了门。
阁楼里生了火炭,烘得身上暖了些,姜偃更了身淡杏白博带道袍,内并一色的交领玉白雀穿云纹衫子,腰间束石青银鼠孔雀羽锦理鞶带,尾尖略湿的墨发以素色发带随意绑了披向背后。
火钵里烧着的银丝细炭,发出哔啵的动静,火星迸溅。
他身后倚着紫檀木春梨绽雪图座屏,一侧的四折屏风上绣着雪银的振羽仙鹤,屋内静谧。
除了偶尔的炭火灼烧声和金属器物发出的清晰的碰撞。
摇着折扇,一身风骚红衣,扰乱了阁楼书房素净布景的谢淳风探了只脑袋进来。
屋内没有公主,他便放心了,吐了口气,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姜偃的手中摆弄的是一只错金银壶,状如宝瓶,四面是羊角状的壶口,口下用细铜片倒扣,哪一方传来异动,那面铜片便会“啪”一声拍在壶身上,以示预警。
这玩意儿,和宫里的地龙仪一样,只是稍微改进了些。
“宫里不是有一个了么,你怎么又开始倒腾这玩意儿了?”谢淳风蹙眉,走了过去,折扇拍在了他案上,“倒腾一个你就一个月别想睡个好觉了,多费心神你不知道?师父都说它损寿命!”
姜偃的铜片正好合在最后的羊角下,一点余光也没分给谢淳风。